和陸西驍在一起的第三年,他確診了癌症。
為了湊齊那一百萬的手術費,林予鹿全家像被抽幹了血的軀殼,一點一點榨幹自己。
爸爸在工地連熬了三個通宵,最後從28層高的腳手架上摔下來,連句遺言都沒留。
媽媽去有錢人家當保姆,被誣陷偷了首飾,挨了耳光,從樓梯上滾下去,再也沒能醒過來。
哥哥一天打十份工,淩晨四點猝死在便利店門口,手裏還攥著沒送完的外賣單。
妹妹為了多賺點錢,去黑診所賣血,感染了艾滋,死的時候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短短一個月,林予鹿失去了四位至親。
她強撐著辦完四場葬禮,然後攥著全家人用命換來的救命錢,跌跌撞撞地趕到醫院。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她渾身血液凝固——
本該奄奄一息的陸西驍西裝筆挺地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指尖夾著煙,周圍圍著一群電視上才能見到的富家子弟。
有人笑著問:“西驍,這都兩年了,你對林予鹿的考驗也該過了吧?”
林予鹿僵在門口,心臟猛地揪緊。
考驗?什麼考驗?
好在也有人和她一樣疑惑:“什麼考驗?”
金絲眼鏡男嗤笑一聲:“你剛回國不知道?豪門圈有規矩,繼承人要娶寒門女,必須先考驗女方是否真心。所以西驍才裝窮裝病,就為了看林予鹿會不會為他傾家蕩產。”
林予鹿的呼吸突然凝滯在胸腔,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嚨。
她的雙腿一軟,後背“砰”地撞上冰冷的牆麵,那些輕描淡寫的對話像一把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精準地紮進她最脆弱的心窩。
“這一年她全家可真是拚了命給他攢手術費……”
“考驗也該通過了吧……”
林予鹿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腔裏蔓延,卻抵不過心頭撕裂般的痛楚。
為了給陸西驍治病,她全家都死了,可如今這群人居然告訴她,他根本沒病,從始至終,這都隻是一場可笑的考驗?!
“考驗通過了。”陸西驍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沉悅耳,卻讓林予鹿如墜冰窟,“等回去我就跟她坦白,求婚。”
“那施窈呢?”有人突然問,“你不等她了嗎?”
空氣瞬間凝固。
問話的人立刻被同伴拽住:“你瘋了?不知道施窈在西驍這裏是禁詞嗎?”
施窈……
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林予鹿突然意識到,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可能還不如病房裏任何一個陌生人。
她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走廊上的推車。
醫療器械砸在地上的巨響驚動了病房裏的人,但她已經轉身衝了出去。
醫院的走廊突然變得好長,長得她怎麼跑都跑不到盡頭。
她撞開了安全通道的門,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最後跪倒在醫院後巷的垃圾堆旁,痛哭出聲。
心口疼得撕心裂肺,仿佛有人生生將她的心臟挖了出來。
原來他根本不是窮小子,而是陸氏集團的太子爺。
原來他的癌症是假的,隻是為了考驗她的真心。
她這一個月來拚了命湊錢的樣子,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笑話!
她死死攥著那張銀行卡,哭得泣不成聲,險些要昏死過去。
她想起爸爸摔下腳手架時,手裏還攥著給“女婿”攢的醫藥費;
想起媽媽咽氣前,渾濁的眼裏還噙著對女兒未來的擔憂;
想起哥哥猝死時,口袋裏還裝著沒送完的外賣單;
妹妹最後一次賣血回來,蒼白的臉上還掛著笑:“姐,再賣兩次就夠手術費了……”
可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用命救的,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陸西驍”三個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直到鈴聲快要結束時才接通。
“鹿鹿,你在哪?”他的聲音依舊溫柔,仿佛剛才那個冷漠談論“考驗”的人不是他。
林予鹿紅著眼咬住嘴唇,不讓唇齒間的嗚咽泄露出聲。
“鹿鹿?”他語氣帶著幾分疑惑,“怎麼不說話?”
“我……在外麵。”她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晚上七點,來夜宴。”他輕笑一聲,“我有驚喜給你。”
驚喜?是驚喜她全家都死絕了嗎?
沒聽到林予鹿的聲音,陸西驍以為她是答應了,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林予鹿終於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氣,手指無意識地撫上頸間,
那裏掛著一條特製的項鏈,裏麵裝著四個人的骨灰。
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爸爸粗糙的手掌,媽媽溫柔的叮囑,哥哥爽朗的笑聲,妹妹天真的話語。
“等姐夫病好了,咱們一家人去西藏玩吧!聽說那裏的天空特別藍……”
可現在,他們再也去不了了。
雨水混著淚水滑過臉頰,她抹了把臉,攔了輛出租車。
“您好,我要報名援藏。”
林予鹿推開援藏辦公室的門,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援藏工作條件艱苦,一去至少三年,期間不能回來,你真的想好了嗎?”工作人員再三確認。
林予鹿眼眶泛紅,聲音嘶啞卻堅決:“我想好了!”
她填完表格,得知兩周後就能出發後,才轉身離開。
陸西驍,真心是不能拿來考驗的。
我不要你了……
走出辦公室時,手機再次震動。
“鹿鹿,你怎麼還沒到?”陸西驍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需要我派車去接你嗎?”
林予鹿閉了閉眼:“……不用,我馬上到。”
夜宴,宴會廳。
水晶燈璀璨奪目,賓客們衣香鬢影。林予鹿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陸西驍站在中央,西裝筆挺,俊美如神祇。他唇角含笑,朝她伸出手:“鹿鹿,過來。”
她緩步走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陸西驍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溫柔,“其實,我不是什麼窮小子,而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
“這些年,我裝窮裝病,隻是為了考驗你的真心。”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和你家人受了很多委屈,等我們結婚後,我會補償他們一幢別墅和十個億,讓他們這輩子再也不用吃苦。”
林予鹿的心臟狠狠抽痛。
補償?
可他們已經死了啊……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眶發燙,卻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
陸西驍單膝跪地,從絲絨盒中取出一枚璀璨的鑽戒:“鹿鹿,嫁給我,好嗎?”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剛要開口,下一秒,
“砰!”
宴會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孩紅著眼眶走進來:“陸西驍,你真的要娶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