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弄死主角要什麼邏
艾嘉雙手托頭,看著四麵青磚,又低頭看看麵前不太幹淨的一桶水,借著天窗上的一點光亮,艾嘉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的臉,忽然用力捏一把。
“疼!”艾嘉本能地揉著臉,雖然不知道這個夢什麼時候醒,但她已經可以確定,她此刻是在自己寫的小說《錦繡行》裏。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竟然把自己夢進了那個參加腦子進了二斤水的荒野杯長篇拉力賽的作品裏。
憑良心說,故事是有些俗套,宅鬥名場麵——嫡庶之爭。定州織造坊沈家嫡子沈鈺與燒造坊羅家長女羅紋相愛,沈家庶子沈錦是大反派,既想要織造坊,又想要羅紋,而羅綺對著水桶照了半天才確定,自己是另一個反派,因愛生恨,毒害親姐的羅家二小姐羅綺,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這個反派長了一張楊琦的臉。
當初,艾嘉開坑時還與楊琦好得像一個人,兩個人經常組隊打手遊,楊琦人菜癮大,害艾嘉連連掉級,為作補償,楊琦同意艾嘉把又美又瘋的女反派寫成自己的樣子。
由於對情節過於熟悉,艾嘉悲催地知道,自己正處於“惡有惡報”的大結局,女反派羅綺給親姐下毒,誤傷其父,男反派沈錦燒毀貢品,陷害兄長,惡行被揭穿,他們雙雙要被處死。
此刻,女監裏的幾個犯人不錯眼珠兒地盯著艾嘉,因為艾嘉剛剛試圖挖開牆上青磚。監牢用的是有夾層的流沙牆,一塊磚被挖開,就會有無數細沙湧出來,監牢裏的人誰也活不成。她們以為艾嘉妄想逃跑,可艾嘉就是想死,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通常這種夢,死了就醒了。
“羅綺,出來!”獄中女吏打開牢門,麵無表情地道,“羅綺!”
羅綺猛地回神,一步躍起,興奮地道:“來了來了,是送斷頭飯嗎?”
“要死了還這麼高興?”女吏見怪不怪,入了死牢的人多少都有些瘋癲,她冷眼打量這個軾親的惡女,不屑地說,“有人來看你了?”
“探監?”艾嘉有些意外,話音未落就被強拉出去牢房,走過曲折的巷道,羅綺抬頭,透過木格子,看見藍天和微微刺眼的陽光。
一切都那麼符合古代監牢的設定,艾嘉在心裏給自己的嚴謹點個讚。
“死不知悔改。”腳才踏進房門,男人的聲音冰冷得讓艾嘉一個激靈回過神。借著昏暗的光線,她勉強看到眼前的男人長身玉立,一雙好看的眼睛十分熟悉。
“許朗維!”羅綺的神經在不斷地刺激中終於崩潰了,“王八蛋,還敢跑到老娘的夢裏,我撕了你!”說著就要撲上去。
女吏一把按住她:“沈公子麵前,不得放肆!”
“沈……”艾嘉驚得不動了,“他是男主角?”她忽然想起,這部小說開坑時,她與許朗維還在談婚論嫁,他自然是她眼中唯一的“男主角”。隻一秒鐘,讓她最擔心的畫麵終於出現了,沈鈺的身後探出一顆頭。艾嘉抽抽著嘴角,因為她看見了自己的臉,一切都與她寫文時想的一模一樣。
“羅紋,還真的是你!”艾嘉哭笑不得,這個劇情屬實讓她難以接受,“原來粉藍色真不是誰都能穿的,這件褙子也太顯黑了!”
“綺兒,你我姐妹一場,我來送送你。”羅紋嬌滴滴地開口。
“你給我好好說話!”艾嘉瞬間一身雞皮疙瘩,“羅紋,我告訴你,許……沈鈺不是好人,他是個渣男,有你後悔的那天。”
“事到如今,你還對紋兒惡言相向,刑部複核批文已到,明日行刑。”沈鈺冷言道。
“別明日了,有種你今日。”艾嘉看見沈鈺的臉就有氣,“姓許的,不是,姓沈的,等我夢醒的,你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了,說吧,想你怎麼死,我成全你。”
“不知所謂!”沈鈺氣得扭頭不看她。
羅紋款款上前一步:“綺兒,我知道,因為父親母親接回我,你心裏一直有氣,可你再恨也不能做出毒殺父親的大逆之事……”說著,羅紋“嚶嚶”地哭起來。
羅綺背後發冷,她實在看不了“自己”造作成這個樣子,可是沒辦法,故事的設定就是羅紋是朵超級白蓮花,是羅家在落敗時寄養在遠親家的長女,後來被爹娘接回後獨得寵愛,羅綺從獨生女變成了次女,一同失去了還有燒造坊一百二十口燒窯的所有權。
一百二十口定窯,宋朝的定窯,羅綺想想就肝疼,邱岩說得對,這劇情極其不合理,一口窯能讓她富足地過一輩子,有錢了誰還要當壞人啊!
艾嘉長歎一聲,伸手拉住羅紋,推心置腹地道:“好好打理窯場,從此富甲一方,睥睨天下,男人嘛……”艾嘉惡狠狠地瞥沈鈺一眼,靠近羅紋小聲道,“出去看看,細糠多的是。”
“你說什麼?”羅紋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看著珠釵滿頭,裙裾墜地的“自己”,羅綺忽然沒有那麼氣了,她拍了拍羅紋的手,心有不舍:“比起沈鈺,你要照看好緙絲織坊,我為了寫這個文,還特意跑去看非遺展,你好歹讓我值回路費。‘一寸緙絲一寸金’,我的姐,你可長點心……”
羅紋一臉迷惑地看著羅綺:“綺兒,你是被嚇糊塗了……”
“她是糊塗了,跟你們說什麼緙絲,就沈鈺那個書呆子,他懂織造技法嗎?”一個聲音伴著鐐銬聲響緩緩走近。
艾嘉回頭,隻見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也被押進來,男人一臉不忿:“我為織造坊窮盡一生,沈鈺這個書呆子懂什麼?沈家早晚毀在他手裏。”
“是你火燒貢織,幾乎斷送了沈家,你還敢說!”沈鈺怒向男人。
艾嘉瞬間明白,來人是沈錦,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男反派,長相過得去,隻是皮膚有點黑。不過也說不得,長年在作坊裏幹活的人,說他細皮嫩肉也不太現實。
沈家兄弟的唇槍舌劍毫無新意,之乎者也都是艾嘉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親耳聽到卻無比難受,她實受不了,大喝一聲,分開了兩人,女吏以為她要發瘋,幾乎要拔刀相向。
“大男人,能動手就別吵吵!”艾嘉說著,轉向女吏,“看什麼呀?快把我們弄回去,早死早托生,沒聽說過嗎?”
女吏從沒見過把“死”說得如此坦然的女人,愣了一瞬,忙上前押解。
“沈錦,一起走吧,再罵,你明天還能不死嗎?”艾嘉邊說邊自己走出房間,“曆史是勝利者的讚歌,成王敗寇,你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麼好說的?”
“羅二姑娘,如何這般豁達?”沈錦也被押出房間,“也罷,明日你我一同赴死,也算一場緣分。”
“沈錦,你想弄死你大哥嗎?”昏暗的巷道裏,艾嘉雙目發亮,陰惻惻地問。
“何出此言?”沈錦不解地看著艾嘉。
“弄死沈鈺,讓他碎屍萬段,如何?”艾嘉像著了魔一般,“嘿嘿”地冷笑,瞬間把反派氣質拉滿。
“莫不是……姑娘會厭勝之術?”沈錦悄聲問道。
“雖不中,亦不遠矣。”艾嘉確定自己此刻就是反派,一心想把男主弄死的大反派,反派弄死主角要什麼邏輯,全憑一腔恨啊!
一夜無眠,並不是艾嘉不想睡,隻是她專心地想了沈鈺的一百種死法,從刀劈斧剁到蠆盆炮烙,腦補各種血淋淋的場麵,嚇得她自己汗毛倒豎。
好不容易從天亮熬到下午,終於有一個繩套出現在羅綺麵前。
“姑娘好走,早脫罪孽,早入輪回。”行刑的獄吏麵無表情地道。
“廢什麼話,等大半天了都,臨走我講兩句,就這個環境還是很逼真的,我挺滿意,姐不能白來,回頭我在番外給你們幾個都續上一筆。”艾嘉說著一步站到刑凳上,伸手去拉繩圈,卻沒能拉住,因為繩圈就在她眼前一點一點碎成了渣。
“什麼情況?偽劣產品!豆腐渣工程!”艾嘉說著看向獄吏,才發現他們也漸漸虛化,緊接著是她腳下的凳子,她毫無準備,一頭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