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顧言之派人遞了話,說我有些私人物品,需當麵清點交割。
我在城中一家茶樓的雅間裏等到了顧言之,他竟拉著柳依依的手一同前來。
看到我的時候,顧言之冷笑著開口:“沈清月,你看看你如今這副落魄模樣,如何與依依相比?”
“依依比你年輕,比你溫婉,更比你懂得何為三從四德。”
“昨日我將錦繡坊的賬簿交給依依,她隻用了一個時辰,便理得清清楚楚,還與城南的張員外家,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接下來,錦繡坊在依依手中,隻會蒸蒸日上!”
“你當真以為,離了你,我顧家就不行了?”
我聽著顧言之的話,隻是淡淡地笑了笑。
城南張員外家的那筆生意,我自然清楚。
那是我親自洽談過,卻最終放棄的生意。
我一直覺得那筆生意有蹊蹺,對方要求的隻是普通的“雲霞錦”,但報酬卻比市價翻了幾倍。
而且還特別注明一旦違約,便要賠付天價的違約金。
隻要是頭腦清醒的商戶,都會覺得這裏麵有貓膩。
可我沒想到,柳依依和顧言之,竟真的敢接。
這一刻,我看著兩人在我麵前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出聲來。
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筆所謂的“大生意”,一旦出了紕漏,足以將整個錦繡坊,甚至整個顧家,都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但是,那又與我何幹呢?
我與顧言之已無半分關係。
我看著柳依依挽著顧言之的手,甚至走到我麵前,炫耀般地晃了晃腕上的一支上好的玉鐲。
“沈姐姐,接下來,我便是言郎的妻了。”
“至於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又是被休之身,往後怕是連份像樣的活計都尋不到了吧。”
我沒有理會柳依依的挑釁,隻是問道:“你說有我的什麼私人物品?”
顧言之見我如此,大概覺得失了興致,從懷中摸出一物,在我眼前一晃。
“休書上寫明了你淨身出戶,但念在夫妻一場,我顧言之也不是那等絕情之人。”
他攤開手,掌心躺著一塊成色極差的玉佩,質地渾濁,上麵隻刻了個模糊的“清”字。
“昨日下人清掃庫房時,無意中翻出來的,想來應是你的陪嫁。”
“此物雖不值錢,但許是你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我心善,還給你。”
這玉佩是我尚在繈褓時的唯一信物,嫁入顧家不久便莫名遺失,我曾為此傷心許久,遍尋無果,原來是被他們收了起來。
我看著那玉佩,心中不起半點波瀾,隻伸出手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到玉佩時,顧言之手腕一斜,玉佩徑直從他指間滑落,“啪”的一聲,在青石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哎呀,手滑了。”他毫無誠意地驚呼一聲,隨即又換上那副嘲諷的神情。
柳依依立刻掩唇,故作惋惜地附和:“言郎也太不小心了。不過,這等賤物,摔碎了,倒是幹淨。”
顧言之低頭瞥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嗤笑道:“也罷,這麼一塊破爛東西,摔了也就摔了。”
“你若是指望靠它找到親生爹娘,怕也隻能找到些貧賤之人,與你正好相配。””
我看著地上的碎玉,目光平靜,轉身就走,畢竟我已經找到了我的親生爹娘。
顧言之見我沒有動氣,頓時有些錯愕,隻是他自付君子,也做不出更出格的事來。
身後,柳依依又用那甜得發膩的聲音說道:“對了,沈姐姐,繡坊的姐妹們托我給您帶句話。”
“她們說,您這個人,最是會裝模作樣,平日裏隻會壓榨她們的血汗,您走了,對繡坊上下,都是天大的好事呢!”
我轉頭,看了一眼柳依依。
此刻的她,滿臉都是勝利者的驕傲與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