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麻沸散,我隻能清醒地感受著皮膚被尖銳的匕首劃破。
腹部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胎兒被硬生生從體內拽出時,我的靈魂也像是被一起抽離了。
生生痛暈了過去的。
等我從無盡的黑暗中醒來時,身邊是紅著眼眶守在一旁的蕭衍。
“清璃,你終於醒了。我真的好害怕,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都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麼活了。”
我垂頭看向腹部。
那裏曾經有一個孩子,可現在卻空空如也。
隻剩一條醜陋如蜈蚣的長疤,最猙獰處皮肉外翻如爛桃,扭曲著盤踞在腹間。
我的肚子破了個大洞。
心也像是破了個大洞。
蕭衍緊緊將我抱進懷裏,力道大的像是要揉進骨血裏。
聲音卻顫抖的不成樣子。
“孩子,沒了......”
“你的藥人體質吸收不了安胎藥,導致孩子意外流產,為了救你性命,我隻能忍痛讓他們剖腹,可惜......你的胞宮被毀,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你放心,就算生不了孩子,我也會一輩子守著你愛著你,絕不會納妾。”
我轉頭,目光一寸寸描過他的眉眼。
他是怎麼做到在狠心生剖我肚子後,又能裝出這一幅無辜的模樣?
“孩子的屍體呢?”
他的手猛地頓住,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隨即又恢複鎮定。
“屍身染了胎毒,早已潰爛不成人形。你若見了,往後夜夜夢魘纏身,叫本王如何忍心?我已命人焚燒後妥善安葬。”
蕭衍大概忘了,當年他染上瘟疫蜷縮在冷宮時,渾身長滿瘡癤,傷口腐爛潰膿,是我一點一點清創包紮的。
他渾身潰爛的樣子我早已見過,又怎麼會害怕自己親生的孩子呢?
我沒有揭穿他的謊言,隻是呆坐在原地,任由自己被漫無邊際的痛苦裹挾。
也不知是不是不忍再看我這幅心如死灰的模樣,蕭衍匆匆甩下一句讓我好好休息,便借口太子妃生了一個小公主,他要去招待來看望小公主的母妃,逃似地離開了。
隔了許久,我突然反應過來他話中透露的不對勁。
太子妃生了一個小公主?
那我的孩子呢?
主院裏,母妃正親密地拉著許婉寧,事無巨細地向她傳授著產後保養秘法。
見到我來,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表情厭惡又嫌棄。
“連個孩子都守不住的喪門星,怎麼還有臉來太子妃這兒,也不怕衝撞了小公主?真是晦氣。”
“早就說了藥人不吉,也不知道衍兒中了什麼邪,撿了個別人不要的破爛貨當王妃。現在好了,堂堂王爺連自己的子嗣都沒法傳承,真是個災星。”
蕭衍和太子皆由母妃所生。
因為蕭衍曾經在娶我之時立下誓言,這輩子永不納妾,母妃便將我當成狐狸精恨上了我。
她原本就嫌棄我的藥人身份,如今我胞宮被毀無法生育,對我的厭惡更是不加掩飾。
原本蕭衍還會替我周旋幾句,可如今他滿心滿眼都是剛生產完的許婉寧,連我來了都沒有發現。
許婉寧不動聲色地衝我挑釁一笑,將小公主抱進母妃懷裏,伸手替她順氣。
“小公主福大命大,不妨事的。您先消消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母妃看著懷裏的小公主頓時高興的不行,連連誇她乖巧。
許婉寧走到我麵前,笑著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姐姐,聽說你剛死了孩子,節哀順變。”
蕭衍聽到許婉寧開口,才意識到我來了。
他皺起眉,滿眼都是不讚同,卻還是脫下大氅披在我身上:
“你怎麼來了?不是應該在床上好好休養嗎?
“你傷口還沒好,我帶你回屋......”
許婉寧突然按住頭,眉頭緊蹙。
“剪秋,我的頭好疼啊,不會是傷風了吧?”
蕭衍立馬鬆開手,轉身扶住許婉寧,滿臉著急:
“怎麼突然頭疼?我帶你回屋躺著。”
說罷,他著急到忘了規矩,當著下人的麵抱起許婉寧,頭也不回地進了廂房內。
被扔在原地的我像極了一個笑話。
袖口下的拳頭緊緊攥起,
可一想到我那不知所蹤的孩子,我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