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識在黑暗中漂浮,耳邊是醫生護士的喊聲和儀器的蜂鳴。
恍惚間,我又看到了九年前的廢墟。
十五歲的顧庭琛被壓在瓦礫下四天五夜,腿斷了,臉上全是絕望。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時,一雙手出現了——布滿厚繭的手,一塊塊搬開壓在他身上的石塊。
是我父親,許衛國。
他徒手挖了幾個小時,終於讓光線透進來。那身橄欖綠的軍裝,成了少年眼中的救贖。
然而就在獲救瞬間,餘震來了。
父親用盡全力把少年推上去,自己卻被轟然塌陷的巨石永遠吞噬。
那是我的父親!我才是他的女兒!
我姓蔣,是因為隨了母親的姓!
"顧總,您夫人的情況不太好。"醫生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幸虧發現及時,不過病人頭部受到撞擊,體征很不穩定,要盡快準備二次手術。"
顧庭琛讓醫生護士都出去了。
病房裏隻剩我們兩個。我能感覺到他站在床邊,目光沉重地落在我身上。
"救命之恩,我不能不報。"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我找了整整九年,終於找到了許叔叔唯一的後人。"
不!我才是!
我的靈魂在咆哮,身體卻動彈不得。
"洛惜......"他握住我的手,那隻曾經溫柔撫摸我長發的手,現在冰冷得像鐵,"對不起......我知道這很殘忍,但這是我欠她的......你放心,等你'病'了,我會比以前更愛你,我會用我的一生來補償你......求你,不要怪我......"
他聲音裏帶著哽咽,像在為自己即將犯下的罪行尋求寬恕。
"顧總,律師還在等您。"助理在門外提醒。
顧庭琛鬆開我的手站起身,所有溫情瞬間消失。他又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斷的總裁。
"控製精神的致幻藥物。"他走到門口,背對著我,"要買最安全的!副作用最小的!我不想......我不想真的傷害她!"
最後一句話尾音微顫。
"顧總,這種藥都有風險,完全安全的......幾乎沒有。"助理為難地說,"而且起效都慢。許小姐那邊警察的調查,恐怕等不了......"
"慢了就來不及了!"顧庭琛聲音陡然拔高,"勝美等不了那麼久!"
沉默。
我聽見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氣。
"那就用起效最快的。"
砰!
拳頭砸在牆上的悶響。
"不管......不管有什麼風險,都必須做。我說過,必須保護好勝美!"
淚水從我眼角不斷滑落,浸濕枕頭。
顧庭琛,你的愛,你的愧疚,我通通不要了。
我隻想要一個公平。
一個遲到九年的公平。
父親用命救回來的人,現在要用我的命去還另一個姓許的騙子。
這就是你所謂的報恩嗎?
如果父親泉下有知,該有多麼心寒。
他救的不是一個值得的人,而是一個瞎了眼的蠢貨。
一個要害死他女兒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