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脊柱與恩情

結婚八載，我的丈夫竟然要用我的癱瘓來換取肇事人的平安。

我被人酒駕撞斷了脊椎，下半身徹底失去知覺。而顧庭琛的第一反應，不是衝向手術室的我，而是哭著跑向隔壁病房的肇事司機許勝美。

為她手臂上的一點擦傷，哭得撕心裂肺。

手術後昏迷期間，我的意識飄忽不定，卻能清晰聽見顧庭琛和律師的對話。

"蔣洛惜殘了，我養她一輩子。"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處理一件無關緊要的公事。

"但許勝美決不能有事。"語氣突然變了，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急切，"她的父親九年前地震時救過我的命，用蔣洛惜的一根脊柱還救命恩情又算得了什麼......"

脊柱。救命恩情。

這幾個字像冰錐一樣紮進我心裏。

他不知道的是，九年前那場地震，我的父親許衛國衝在救援第一線，為了救一個被壓在廢墟下的男孩，永遠留在了那裏。

房門被推開，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驚醒了我的思緒。顧庭琛大步走進來，身後跟著律師和助理。

"顧總，許小姐酒駕證據確鑿，我們很難做無罪辯護。"律師擰著眉頭，聲音裏透著為難，"更何況出事故的是您的妻子。"

我屏住呼吸，等著顧庭琛的回答。

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所有人，肩膀繃得很緊。

律師繼續說："太太現在已經是重度殘疾，許小姐量刑一定不會減輕，何必白白浪費......"

砰！

拳頭砸在桌上，水杯劇烈震動。

"那又如何！"顧庭琛猛地轉身，眼神淩厲得嚇人，"就是傾家蕩產，勝美也絕不能出事！"

勝美。

他叫得多親密。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淚水順著眼角流進耳朵裏。

"勝美她的夢想是做一個明星，身上怎麼能背上酒駕撞人的汙點！"他的聲音裏竟帶著心疼。

明星夢。

我的脊椎斷了，下半輩子要在輪椅上度過，他卻在擔心肇事者的明星夢。

顧庭琛走到我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洛惜，我希望你理解我。勝美我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如果太太不願放棄追究許小姐的法律責任......"律師試探著問。

"這些不用你管！"顧庭琛打斷他，轉向助理，"去國外買一些控製神經的藥物。"

我的手指在被子下麵顫抖。

"讓蔣洛惜精神出現問題，不能還原現場。"他頓了頓，聲音更冷了，"最好是......親口放棄指控。"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

助理的額頭滲出冷汗："顧......顧總，那藥可容易致命啊......"

顧庭琛緩緩轉過頭，一字一頓："致命我才要用！"

我閉上眼，心如死灰。

"我說過，必須保護好勝美！"他的每個字都透著狠絕。

保護好勝美。

用我的脊柱，我的神智，甚至我的命。

九年前，我父親用生命救回了顧庭琛。

九年後，顧庭琛要用我的命，去保另一個姓許的人。

可笑的是，許勝美的父親，根本不是什麼救命恩人。

真正的恩人，是我那個再也回不來的父親——許衛國。

監護儀的聲音突然變急。

"顧總，她的心率......"

"叫醫生。"顧庭琛頭也不回，"別讓她現在就死了。"

對，別讓我現在就死。

死了就不能"親口"放棄指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