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垂下眼，沒說話。

謝淮姝也沒再解釋，隻是伸手接過他喝完的水杯，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她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擦過他的皮膚，帶著熟悉的溫度。

沈煜恍惚想起從前。

他在花園摔倒、手臂脫臼，是她背著他去找大人；他得流感高燒不退，是她不顧傳染風險守了三天三夜。

她待他好到了極點，好到他曾經天真地以為，日久總能生情。

他閉上眼，胸口悶得發疼。

病房裏安靜得隻剩下點滴落下的聲音。

直到——

“叮。”

謝淮姝的手機屏幕亮起。

一條、兩條、三條……

消息轟炸般湧入，屏幕不斷閃爍。

沈煜睜開眼，看到謝淮姝眉頭微蹙，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沒回複，按滅了屏幕。

可沒過幾秒，手機又亮了。

裴予卿的名字刺眼地掛在通知欄。

沈煜扯了扯嘴角，輕聲說：“你要是擔心他，去陪他就好。”

謝淮姝臉色冷了幾分，語氣淡淡：“他現在狀態很穩定，隻是在找存在感，現在需要照顧的人是你。”

沈煜靜靜地看著她。

可你剛才明明看了手機。

你的心早就飛到他那裏去了。

他沒拆穿，隻是笑了笑：“嗯。”

謝淮姝眉頭皺得更緊，再次解釋：“你別多想，當年他父母做的事，我們謝家永遠不會原諒。”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裴予卿站在門口，眼睛通紅：“原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聲音發抖，“那你還管我死活幹什麼！”

說完，他摔門就往外走。

謝淮姝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追了出去！

沈煜怔了兩秒，隨即拔掉手背上的針頭，踉蹌著跟了上去。

天台上，風很大。

裴予卿半隻腳已經懸空在外，頭發被風吹得淩亂，整個人搖搖欲墜。

謝淮姝厲聲喝道：“裴予卿！下來！”

裴予卿回頭看她，眼淚模糊了視線：“我還有什麼下來的必要？你那麼恨我，而且已經和沈煜結婚了！”

他聲音哽咽，近乎嘶吼：“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有多愛我？為什麼我們會變成今天這樣……當年的事，錯的明明不是我啊！既然如今你愛上了別人，我還不如去死！”

說完，他作勢就要跳下去！

謝淮姝猛地衝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死死盯著他，聲音壓抑到極致：“這是我和爺爺做的交換！”

“隻要我陪在阿煜身邊一天，你就能在國內多留一天！”

轟！

沈煜站在天台門口，如遭雷擊。

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謝淮姝會突然陪在他身邊。

原來，隻是為了延長裴予卿的停留期限。

裴予卿愣住了，遲疑地問：“你……還愛我嗎？”

謝淮姝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煜以為她不會回答。

眼看裴予卿又要往欄杆外探身，謝淮姝才猛地衝過去拽住他：“我愛！我一直愛著你！滿意了嗎？”

裴予卿回到地麵，猛地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擁入懷中吻了起來！

謝淮姝起初還推拒了兩下，可最終，她像是徹底放縱了自己，扣住他的後腦，瘋狂地回吻！

仿佛要把這些年的遺憾全都補回來。

沈煜站在遠處，渾身冰冷。

他看著他們接吻，看著謝淮姝失控地摟緊裴予卿的腰，看著她吻得那麼深、那麼重，像是要把自己揉進他的骨血裏。

他想起謝淮姝每次和他接吻都溫柔克製，原來不是性格使然，隻是不愛。

他早該知道的。

他轉身，一步一步轉身離去。

回到病房，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謝老爺子的號碼上懸停片刻，終於按了下去。

“爺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我想和淮姝離婚。”

電話那頭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是不是那丫頭又做了什麼？！”

“不。”沈煜搖搖頭，眼眶發紅，“是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做夫妻。”

“她對我很好，可那不是愛。”

“爺爺，我大哥去世後，您帶我回家那天，不是答應會滿足我一個願望嗎？”

他深吸一口氣，眼淚終於落下。

“我現在要用這個願望。”

“請您同意我和淮姝離婚。”

下一秒，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謝淮姝站在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同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