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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年三十,老公把洗腳城的美女技師帶回了家。

我震驚到手抖,失手打翻一鍋熱油。

小腿被淋透,疼得我高聲慘叫。

老公卻像沒聽見似的,強行把我拽出廚房,對美女技師說:

“別看她現在這幅賢妻良母的樣,十年前可是皇城會所的頭牌,可會伺候人了。”

“會所這不也把她放了嗎?你別害怕了,有我在,我有經驗。”

腿上的燙傷遠不及心頭的劇痛。

我渾身發冷,呆愣地聽著老公揭開我的傷疤去安慰技師。

十年前屬於我的英雄,現在也成了別人的救世主。

我忽然從夢裏醒了,終於明白:

他不是愛我,他隻是愛救風塵。

1

鐘青山把周知枝抱在懷裏安撫。

見我還像個木頭似的杵在原地,心裏湧起一股無名火,

“看什麼看?不知道滾回去繼續做飯?”

“餓壞了知枝,我打死你個蠢東西。”

我驟然渾身一顫,驚懼到渾身發冷,艱難的說,

“我被油燙傷了,得先處理傷口。”

鐘青山橫眉立目的瞪我,揚起手給了我一個巴掌,

“矯情什麼!你他嗎四五十歲了皮那麼厚,還能燙死你?”

我跌倒在地上,臉上和小腿都火辣辣的疼著。

腦袋裏完全不清醒,滿心都是委屈和難過。

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鐘青山很愛我。

十八歲那年我被賣進皇城會所,他為了救我跟保安打架,蹲了五年局子。

五年後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救備受折磨的我。

他說,“芳嫻,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他說,“芳嫻,跟我結婚吧,我不介意你的過去。”

我覺得他像電影裏說的,踩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

可那根降妖除魔的金箍棒,在婚後打碎了我的骨頭。

鐘青山一腳踢在我後腰,催促我去做年夜飯。

“知枝愛吃雪綿豆沙,桌上看不到這道菜,我他嗎剁了你!”

我疼的大腦一片空白,眼淚嘩啦啦的流著。

雪綿豆沙也是我愛吃的菜。

可鐘青山總是嫌它耗時長,費油多,不準我做。

因為在皇城會所待過,我總覺得自己臟透了,愧對他,所以處處聽他的話。

要是外人知道我的過去,不知道要用多尖銳的眼神審視我。

我不敢出門,困在家裏,圍著鐘青山轉了十年。

可現在,我轉不動了。

我沒有再進廚房,用涼水一遍遍衝著燙傷的小腿,忍痛抹著燙傷膏。

這樣程度的傷,不該自己處理的。

但鐘青山把控著家裏所有錢,我沒錢去醫院。

燙傷膏不夠塗,沒拆封的那管放在臥室裏。

我剛一靠近,就聽到鐘青山冷嗤的聲音,

“一天是婊子,一輩子都是婊子。”

“陸芳嫻就是個千人騎萬人睡的破鞋。”

“要不是我坐牢出來暫時找不到女人,家裏催的又急,我才不會忍著惡心跟她結婚。”

他的話刺穿了我的心臟,捅破了我十年來小心翼翼維護的窗戶紙。

我騙了自己這麼久,不敢麵對真相,不敢走出龜殼。

腦海裏隻剩一個想法:果然好痛啊。

透過門縫,我看到鐘青山摸著周知枝的肚子,

“你跟她不一樣,被我直接救下來,第一次也是我。”

“現在你有了孩子,我更不會虧待你。”

周知枝依偎在他的懷裏,疑惑的問,

“你們倆過了十年,怎麼沒孩子,陸芳嫻被玩到不能生了嗎?”

我眼眶生澀的疼著,咬緊牙關忍著嗚咽。

能的,我能生,我和鐘青山有過一個孩子的。

隻可惜,它才三個月就胎停了。

鐘青山陰沉著臉,“我才不會讓我的孩子有個婊子媽。”

“她懷孕那次,我給她做了三個月相克的菜。”

2

我腦袋裏轟的一聲。

緊接著眼前一黑,無數的血腥味從喉嚨裏湧出來。

原來那些我自以為是幸福的東西,是鐘青山捅來的刀。

差點倒下的時候,房門被我不小心推開。

鐘青山臉上絲毫沒有愧疚,嫌惡的怒斥我,

“又幹什麼?菜都做完了是吧!?”

“做完了滾一邊待著去,別老是在我眼前晃,惡心!”

他摟著周知枝把我推開,朝著飯桌去了。

沒在桌子上看到雪綿豆沙,他當即抄起一隻碗砸過來。

“你聽不懂人話?白活了是嗎?”

瓷碗在我腳邊碎裂,嚇得我渾身發抖。

我想求救,可鄰居早已經習慣,從不多管閑事。

周知枝更是享受著鐘青山的維護偏愛,笑著看我。

鐘青山的拳頭落下來時,我下意識雙手抱頭蜷縮的蹲下。

“咚咚咚。”

“您好,快遞~請問家裏有人嗎?”

鐘青山皺眉去開門,我劫後餘生的癱軟在地上喘氣。

快遞員離開後,鐘青山手上多了個盒子。

“敗家娘們,你又花錢買什麼破爛了?”

“一天天賺錢不夠你糟踐的了,哪天我就把你手爪子砍了,叫你花錢!”

我一句話不敢說,身上到處都疼。

看著鐘青山拿出那條紅裙子直接遞給周知枝,我所有的期盼全都碎掉了。

我有好些年沒添置過新衣裳了。

今年正好是我的本命年,我省吃儉用偷偷攢了好久的錢,才買下它。

可現在也不屬於我了。

周知枝開心的拿著裙子去換,臨走前在鐘青山臉上吻了下,

“鐘哥,你對我真好。”

鐘青山眉目舒展,對她更是柔情似水了。

反觀我,像一隻被他踩舊了穿壞了的鞋。

散發著臟臭的味道,被丟在門口無人在意。

我最依賴鐘青山的時候,甚至想過不介意他找別人。

因為我不幹淨,是男人心裏總歸會有坎。

可當這一天終於到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當不了睜眼瞎。

鐘青山和周知枝吃了年夜飯,你儂我儂的進了屋,在我們的婚床上鬧騰。

我死死的捂住耳朵,可聲音還是鑽進來割我的心臟。

“砰!”

煙花炸響,我腦袋裏的弦徹底斷了。

就穿著自己織的毛衣,圍著圍裙衝出了家門,連件棉襖也沒穿。

寒風吹紅了我的臉,淚痕疼的厲害。

街上到處都是闔家歡樂的場麵,歡聲笑語裏好像有無數人再說,

“回去吧,你不回去還能去哪兒呢?”

“你當過小姐,除了鐘青山,還要哪個男人願意要你?”

我抖的厲害,無助絕望的哽咽,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回去。

這句話越說越重,越說越清晰。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衝,頭發眉毛都掛了霜。

一盞青白色的燈晃晃悠悠的闖進我的眼睛。

上麵寫著幾個大字:【按不哭你算我輸按摩店】。

店家大門上貼著招聘的告示——這裏缺按摩師。

我想,我潰爛的傷口裏,也生長過新的血肉。

在皇城會所的那五年,我學了一手好的按摩技術。

也許......我,能靠自己喘口氣呢?

3

我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那家按摩店。

端著餃子的小姑娘看過來的時候,我局促不安的低下了頭。

“阿姨,您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小姑娘放下餃子,看我身上穿的單薄,連忙拿了一條毯子朝我走過來。

我幾乎是彈開般退後幾步,慌亂的擺手,

“不,不用,謝謝你。”

這毯子幹淨的很,我不敢碰,怕臟了它。

我幾乎是耗盡全部的勇氣,才開口和小姑娘交流,

“我是來應聘按摩師的。”

她顯然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應聘,連忙說,

“那個,阿姨,你等等。”

“我爺爺他回老家了,年後才回來,咱倆可以先加個聯係方式。”

這家按摩店是她開的不假,但真正管事的是她爺爺。

聽她說,她叫陳涵琪,爺爺是個很厲害的老中醫。

我訥訥的點過頭後,開始掏手機,卻發現已經被凍得關機了。

陳涵琪想借給我充電器,可充電器和手機並不匹配。

我的手機款式很老舊了,是七年前鐘青山不用了淘汰給我的。

實在沒辦法,我隻好留下了和她交換了號碼。

揣著剛滋生出的一點小歡喜,我原路返回。

剛打開家門,就聽到鐘青山暴怒的辱罵,

“你還知道回來?大年三十也要出去鬼混,就這麼下賤?”

鐘青山略微渾濁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我,惡狠狠的咬牙,

“過兩天我領導要來,你要是敢怠慢一點,別怪我不客氣!”

我一聽見領導這兩個字,就覺得天旋地轉。

當初鐘青山為了救我,跟皇城會所簽了二十年的保安合同。

他的領導,也就是皇城會所裏的人。

我鼓起勇氣拒絕,卻被鐘青山薅住了頭發拽進屋。

拚命反抗間,我怒吼出聲,

“放開我!我要和你離婚!”

鐘青山沒想到我會提出離婚,隨即嘲笑我是破鞋,離婚也沒人要。

我所有撕心裂肺在他眼裏都是輕描淡寫,他毫不在意。

更顯得我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正當我絕望的時候,鐘青山說,

“你不是要離婚嗎?好啊,我正好也想給知枝一個名分。”

他說隻要明天我招待好他的領導,年後他就去跟我離婚。

我心中再次燃起希冀,重重點頭答應。

鐘青山獰笑著拽著我的頭發晃,

“臭婆娘我警告你,要是出了岔子,不僅沒有離婚證,你連命都留不下!”

我被他關在了狹小的倉儲間裏,蜷縮在黑暗的牆角。

恐懼一點點從脊梁攀上來,奪走我的理智。

剛被賣進皇城會所的時候,我拒不配合拚死反抗。

那夜也是被關在這樣的黑屋裏,陸陸續續的進來了許多男人。

我數不清,記不得,也不敢記得。

十五年過去,隻剩痛苦還清晰。

不知道熬了多久,我才終於聽到鐘青山打開門。

他命令我去做飯,去迎客。

我的腦袋深深的低下去,脊背也彎著。

男人的聲音像根錐子紮進我的耳朵,

“這是芳嫻吧?這麼多年了,還是很漂亮啊。”

4

我瞬間渾身發冷,好似回到了喘不上氣的那五年。

這男人是當初我的領班,

也是第一個走進那個黑暗房間的人。

我沒有回應,鐘青山狠狠地砸了下我的背。

他諂媚的朝領班李哥笑,“是她,李哥好眼力。”

李哥不讚同的嘖了一聲,瞧他一眼,

“怎麼能這麼對芳嫻呢?青山,你這家夥不懂憐香惜玉。”

“十五年前為了去深圳做生意的本錢,把芳嫻賣到了皇城。”

“結果經濟詐騙坐了五年牢,回來要把芳嫻帶走,我還以為你是浪子回頭了。”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頭,聲嘶力竭的反駁他,

“怎麼可能,不是這樣的!”

“他當初是為了救我......”

我情緒徹底崩潰,悲愴絕望的嘶吼著,可聲音越來越小。

鐘青山凶神惡煞的等了我一眼,警告我閉嘴。

李哥見狀歎息一聲,又繼續說道:

“誰知道,你今天會為了個新丫頭,把芳嫻獻給我。”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眼淚洶湧的從眼眶裏滾落。

李哥的話一遍遍敲擊著我的心臟,直到它糜爛成肉泥。

我沒想到,跟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糾纏了大半個人生的鐘青山,

從來都是徹頭徹尾的爛人。

沒有踩著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隻有乘著妖霧的吃人怪物。

鐘青山給李哥賠笑,布滿褶子的臉笑成了菊花,

“您想跟她再續前緣,惦記她,是她的榮幸。”

這是我的榮幸嗎?

我慘烈一笑,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趁鐘青山討好李哥的時候,朝著家門外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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