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老婆剛醒,就刪光了我們之間所有的互動。
隻留下一條最新編輯的:“最幸運的就是回頭時有人在原地等你。”
配圖是一張她和初戀高空滑翔時深情對視的照片。
我沉默不語。
懂事的兒子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找了老婆。
等我趕到時,他被蘇晴月以不尊敬父母為由綁到蹦極台上。
我目眥欲裂,告訴她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做極限運動。
蘇晴月卻與她的白月光教練十指相扣,不以為然道:“他就是被你慣壞了才這麼沒家教,小小年紀敢對長輩指手畫腳。”
“別說我和你都沒有病,他不可能會有,就算真的有,說不定刺激刺激反而治好了呢?”
她讓人攔住我,冷眼聽著兒子的哭喊聲越來越小。
十分鐘後終於大發慈悲把他拉上來。
麵對兒子滿頭大汗,麵色蒼白地喘息,蘇晴天挽著白月光揚長而去。
我顧不上恐高抱起兒子狂奔到醫院。
聽到他的死訊時,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給蘇家老爺子打去電話。
“安安死了,蘇晴天也醒了,我欠您的恩情應該還完了吧?”
1.
蘇家老爺子趕到醫院時,兒子已經被送進停屍間。
他遲疑地越過我,顫顫巍巍掀開白布,挺直的脊背卻在瞬間佝僂。
“怎......怎麼會?安安昨天還在逗我這個老頭子高興。”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爺子老淚縱橫,拐杖跺的地板砰砰響。
我從悲傷中回過神來淒慘一笑。
“是蘇晴天,安安去找了她和祝東林,被綁著推下了蹦極台。”
每多說一個字,我的心就像被烈油反複烹烤,煎熬至極。
老爺子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破口大罵:“畜生!”
“我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個不孝子,她不知道安安有心臟病嗎?”
迎著我絕望的眼神,老爺子啞口無言。
停屍間一時陷入沉悶壓抑的氛圍中。
直到殯儀館的車來把安安帶走時,我才如夢初醒,瘋了一樣抱住他幼小的身體。
“安安沒死,他昨晚還說要送我個特別的生日禮物,他不會死。”
“你們不能帶走他,不能帶走我的安安!”
殯儀館的人搖頭歎息,此起彼伏地對我說著:“節哀。”
我怎麼節哀?
我不能節哀!
蘇家老爺子見我狀態癲狂,上前來拉住我。
“安安那麼懂事,一定也不希望你為了他傷心。”
“更何況他從小到大住在醫院接受治療,連外麵的風景都沒看過,現在終於自由了,對安安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他的話讓我漸漸平靜下來,心好像也空了一塊。
殯儀館的車離開後,蘇老爺子沉著臉吩咐身後的助理。
“給那個畜牲打電話,讓她回來參加安安的葬禮,在安安的墳前懺悔。”
又在電話接通之前安撫我:“放心,爺爺一定會讓她給你個交代。”
話音剛落,蘇晴天不耐煩的聲音就從電話裏傳出。
“爺爺,是不是那個廢物又找你告狀了?”
“他一個大男人恐高就算了,生的孩子也是廢物,怎麼配做我們蘇家繼承人?我隻是為了鍛煉鍛煉他......”
“夠了!”
蘇老爺子打斷她,語氣疲憊地說道:“你七年沒盡過當母親的責任,以後也不需要盡了。”
“蘇晴天,後天是安安的葬禮,你回來送他最後一程吧。”
蘇晴天在電話裏乖乖應下,轉頭就給我打過來,不分青紅皂白地破口大罵。
“林時,我一個當母親的,難道還不能給他個小小的教訓?你至於告到爺爺那裏嗎?”
“還說什麼參加葬禮,我們蘇家所有的孩子都是這麼長大的,也沒見有人脆弱到死,你撒謊也不懂得找個好點的理由。”
我沉默地聽著。
等電話裏傳來忙音時抬眼看向蘇老爺子。
他聲音哽咽,恨鐵不成鋼地感慨:“造孽!真是造孽啊!”
隨後又放低姿態勸我:“林時,這七年來你盡心竭力治療晴天,又獨自一人把安安拉扯大,當年的資助之恩早已還完,但是......”
“但是爺爺真心希望你能跟晴天白頭到老,再給她一次機會好不好?”
“如果安安的葬禮她沒來參加,我就做主讓你們離婚。”
2.
蘇家靠極限運動起家。
為了飲水思源,幾乎所有後代都要從小練習。
祝東林是蘇晴天的教練,也是她的白月光。
隻可惜七年前蘇家遭逢變故,祝東林見勢不對拋下蘇晴天出了國,害她在高空滑翔時精神分散,摔下來全身骨折。
為了幫她治療,也為了讓蘇晴天重振旗鼓,蘇老爺子找到我。
哪知道婚後蘇晴天不僅沒有收心,反而變本加厲。
原本就沒有好徹底的身體再次遭遇重創。
安安一歲時,她徹底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足足七年。
這七年來我費盡心思治療她,又盡心撫養安安成長。
以為蘇晴天醒來,會放下前塵往事好好維係我們的三口之家。
沒想到她對祝東林的執念這麼深。
更沒想到她會為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八年了,就算是石頭都能捂熱,蘇晴天的心卻始終冷硬。
我還有什麼好期待的?
張口正要拒絕,卻在看到老人家的滿目悲愴時收住了嘴。
“爺爺,我答應您最後一次。”
蘇家老爺子眼眶通紅的離開,我送走他,麻木地往家裏走去。
打開門卻看到玄關處放了一雙不屬於我的男士皮鞋。
隱隱約約的對話聲從臥室裏傳來。
“晴天,這是你和林時的房間,是你們一家三口的私人空間,我在這裏真的好嗎?他們知道會不會生氣?”
蘇晴天嗤之以鼻:“什麼一家三口?我蘇家人人都是極限運動佼佼者,偏偏林時父子倆恐高,廢物有什麼資格做我的丈夫和兒子?”
話音落下,祝東林的輕笑聲伴隨著曖昧聲響起,我渾身血液涼透。
過了許久才自嘲一笑,抬腳走回臥室。
房間裏兩人的興致被打斷,齊刷刷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蘇晴天不滿斥責:“怪不得安安沒有家教,原來你這個做父親的也不過如此,進來之前不懂得敲門嗎?”
她侮辱我已經是家常便飯,我不以為然。
偏偏蘇晴天還要一再提及安安。
他死前最後一刻還在抓著我的手安慰:“爸爸,是安安不聽話,不怪媽媽,你不要跟她生氣。”
這麼懂事的孩子,蘇晴天她到底怎麼忍心?
我怒上心頭,狠狠一腳踹在床上,大聲嘲諷:“是你們偷情過於忘我,沒聽見吧?”
蘇晴天惱羞成怒,一巴掌重重打在我臉上。
“林時,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沒有自知之明,敢這麼跟我說話?”
祝東林起身心疼地替蘇晴天揉著手,嘴上假惺惺勸說。
“林時,晴天正在氣頭上,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不是我說,安安是你的親兒子,再怎麼樣也不能拿他的性命開玩笑啊。”
我看著他嘴唇嗡動,一副男主人的樣子跟我說話,氣急反笑。
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蘇晴天,不管你信不信,安安是真的沒了。”
“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心,就應該去他的葬禮上送他最後一程。”
無關於自己。
我現在僅僅是站在安安的角度上,希望他最後一段路有母親的陪伴。
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許是見我表情認真,蘇晴天怔住,不自覺問我:“真的嗎?”
不等我回答,祝東林就嗤笑出聲。
“怎麼可能?”
“蹦極可是最簡單的極限運動了,從沒聽說過有人死在這個項目上,況且我們離開時安安不是好好的嗎?”
他的話提醒了蘇晴天。
她臉上的擔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
“林時,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你要是繼續這麼冥頑不靈,就別怪我不給麵子!”
不重要了。
什麼都不重要了。
從蘇晴天毫不猶豫相信祝東林時,我和她就隻是陌生人。
我深吸一口氣,去角落裏收拾好安安喜歡的玩具,轉身離開時卻被蘇晴天叫住。
“過幾天是安安的生日,我會抽空陪他去趟遊樂園,你們父子倆不要鬧了。”
她日日有時間和祝東林鬼混在一起。
兒子的生日等了八年,卻還要等她抽空。
我扯回被蘇晴天拉住的衣角冷笑一聲:“不需要。”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任憑她在身後罵我。
“沒良心的東西,你最好一直這麼有骨氣,別到時候像個可憐蟲一樣跪在地上求我。”
3.
我愛蘇晴天,眾人皆知,她也知道。
靠在兒子冰冷的身體旁,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明明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卻偏偏愛上不該愛的人。
害了安安,也蹉跎了青春。
無聲落淚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屏幕上蘇晴天三個字讓我的心不自覺漏掉一拍。
我抱著僅剩的一絲期待接起,結果卻大失所望。
蘇晴天怒吼著質問我:“林時,東林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指責來的太快,我愣在原地。
反應過來後卻更加諷刺。
自離開家後我就待在殯儀館連門都沒出,怎麼可能會對祝東林做什麼?
這根本就是他用的苦肉計。
解釋的話到了嘴邊,我又不自覺咽下。
連安安去世的事情她都不肯信,又怎麼會信我的解釋?
咽下心中的苦澀掛斷電話,蘇晴天卻再次打回來。
她語氣不善的威脅:“林時,我不管你在哪裏,在做什麼,半個小時內必須到醫院給東林道歉,否則......你父母的骨灰就別想要了。”
“你說什麼?”
我目眥欲裂,跑到存放父母骨灰的地方,發現那裏早已空無一物。
“蘇晴天,我父母的骨灰在哪裏?”
咬牙切齒問完這句話,我喉嚨裏滿是血腥味,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
“你水性楊花害死安安,現在又連我父母都不放過。”
“蘇晴天,你何至於此!”
蘇晴天卻半點都聽不進去,仍舊不管不顧道:“你明知道東林是滑翔傘教練,還要派人打斷他的腿。”
“林時,這就是你害人的代價。”
“你錯了蘇晴天,這不是我害人的代價,是我愛你的代價。”
嘶啞著嗓音說完後,我起身往醫院趕去。
入眼卻是蘇晴天坐在病床前,精心照料祝東林的一幕。
她看見我立刻皺起眉頭,高高在上地指責:“林時,給東林道歉。”
“我父母的骨灰呢?”
我沒有理會她說的話,雙眼緊盯著蘇晴天。
她眼裏閃過心虛,一邊從床頭櫃拿出骨灰,一邊教訓我。
“你急什麼?給東林道完歉我自然會還你。”
“好。”
事已至此,尊嚴跟父母的骨灰比起來不值一提。
我不再猶豫,朝祝東林的方向低下了頭:“對不起。”
話說完,胸腔的血沒忍住從唇角溢了出來。
蘇晴天臉上閃過擔憂,抬起腳卻被祝東林拉住。
“晴天,我的腿又疼了,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在兩個人中間做選擇,蘇晴天從來毫不猶豫。
祝東林看著為他忙前忙後的蘇晴天,朝我挑釁一笑。
可我早已經不在意了。
在一旁等他們忙完,我衝蘇晴天開口:“骨灰能還給我了嗎?”
她愣愣地點頭,抱著骨灰朝我走來。
路過祝東林時,他卻突然大叫著伸出手。
我瞪大眼睛,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移動,卻仍然沒有在骨灰罐掉落前接住。
父母的骨灰化為塵土隨風揚起,也帶走了我心中唯一的留戀。
“蘇晴天,我們離婚吧。”
話說完,天邊升起一縷霞光。
到了送安安離開的時候了。
我毫不猶豫轉身,洗漱得體後去了殯儀館。
蘇家老爺子短短幾天像是老了十幾歲,原本的精神頭也消失無蹤。
強撐著祭奠完安安後,他顫顫巍巍遞到我手上一份離婚協議。
“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安安。”
“林時,謝謝你為蘇家做的一切。”
我深深鞠了一躬,坐上去國外進修的飛機。
蘇老爺子從墓地離開後,卻徑直找到醫院,二話不說讓人把祝東林打了一頓。
“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進我蘇家門,要是還敢在晴天身邊搬弄是非,別怪我要了你的命!”
祝東林嚇破了膽不敢說話。
蘇晴天卻不依不饒,擋在他麵前跟蘇老爺子對峙。
“爺爺,東林是我愛的人,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你愛的人?”
蘇老爺子冷哼一聲,把安安的死亡報告甩到她臉上。
“你愛的人就是攛掇你殺死自己兒子的凶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