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剛記事的時候,我也是個愛哭愛鬧愛撒嬌,有些任性的小女孩。
隻是自那時起,母親就不大喜歡我。
我最開始意識到母親對我和沈青檸有區別,是我一年四季都在撿沈青檸穿剩的舊衣服。
隻是那時的我實在太小了,想不了太深入的。
隻知道每每沈青檸將她的舊衣服送給我時,我心裏總有些不大舒服。
“娘差裁縫上門,又給我做了兩件新衣,這一件雖是姐姐去年穿的,但一點都不顯舊,若不是我那櫃子裏的衣裳實在多得放不下了,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呢!”
沈青檸對我說這話的時候,眉毛微微上揚,嘴角帶笑,得意,卻又幸福。
那種幸福,是我一直都渴望不可求的。
她離開後,我破天荒頭一次將她送來的裙子用力撕碎,哭著問乳娘,為什麼沈青檸總有新衣裳穿,我卻沒有。
我記得,乳娘歎著氣,摸著我的頭輕聲安慰。
“青檸小姐是外室所生,身份自然比不得小姐尊貴,夫人也是擔心旁人會欺負她,才厚待她的。”
我太小了,乳娘說什麼,我便信什麼。
所以母親對沈青檸的偏愛,我全都當做是一種保護,畢竟姐姐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直到七歲生辰那年,我又大了些,懂得事情越來越多了,開始意識到,我們同是尚書府的千金,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都鮮少有人敢欺負我們時,乳娘當年的一番說辭,在我心裏尤為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比起母親在衣食上的短缺,更讓我接受不了的,是她每年都會在沈青檸生辰時,親自下廚給她做一碗長壽麵。
而我,我是不配過生辰的。
我生辰那天,對全府上下來說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隻有乳娘會在夜裏偷偷摸摸給我端來一碗白水麵,讓我躲在被窩裏悄悄吃。
以前,我會將這種事當做一種樂趣。
可是七歲這年,我跟乳娘耍起了性子,摔碎碗問她,我為什麼不能像沈青檸一樣開開心心地過生辰。
當時,乳娘又是怎麼向我解釋的?
“兒女的生辰日,便是母親的受難日,夫人當年生小姐時費盡千辛萬苦,險些連命都沒了,身子直到現在都沒調養過來……”
我聽了乳娘的話,深受觸動,於是纏著她,讓她教我做長壽麵。
我希望母親在這一天吃了我的麵後,能平平安安,身體康健。
可是當我滿心歡喜地端著麵走到母親麵前時,母親卻突然瘋了似的撕扯我的頭發,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仇人一般。
“你有什麼資格吃長壽麵,為什麼死掉的孩子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
我當時害怕極了,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
後來,是父親和乳娘聽見動靜,匆匆趕來拉開了母親。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才從乳娘口中知道,原來母親當年懷的是一對龍鳳胎。
隻是分娩那夜,男嬰剛落地就沒了氣息。
大夫說,是我在娘胎裏,吸食了弟弟的精血,所以他才沒能活下來。
困擾我心裏七年的困惑,也終於在這一天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原來,母親不是不愛我。
她是恨我啊!
沈青檸雖是生母早亡的外室女,可她卻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
而我,有娘生,沒娘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