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拽著柵欄門,手心全是汗:
“她回娘家了,一會兒我還得去鎮裏給我媽拿藥。”
老天爺,可千萬別讓他們進來。
王強有點失望,劉勝還想再撩撥兩句,被我老娘那特有的大嗓門打斷了:
“看啥看,昨兒個是不是偷扒了我地裏的紅薯了?都給我滾蛋!”
老娘像陣風似的從屋裏刮出來,抄起牆角的破掃把,朝他們腳下揚起一片塵土。
劉勝敏捷跳開,指著老娘的鼻子罵:
“老太婆,生兩傻兒子不夠,還討個見不得人的醜媳婦。”
王強拉了他一把,兩人罵罵咧咧,跨上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摩托車,一溜煙跑了。
我鬆了口氣,拿起菜筐。
老娘轉過身,陰著個臉,指頭重重戳在我腦門上:
“你比他們大十歲,被倆小崽子當猴耍,丟不丟人!”
我哭喪著臉,“他們要見阿花,可她那樣咋見人啊?”
一陣穿堂風吹過,撩起西屋窗邊那塊舊窗簾。
阿花正靜靜立在窗台上,那張臉朝著院子,嘴角微微向上彎著。
笑容溫婉又安靜。
老娘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瞬間換了副麵孔。
嘴裏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滿意:
“多好的媳婦啊,我的傻兒子,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我不敢回西屋住。
可那張白生生的臉,那水汪汪的眼睛,還有那個無聲的詭異笑容,總在我眼前晃悠。
老娘說,選她是因為她省事。
因為她隻吃花。
“大成子,往後就在院裏種花,省一個人的口糧,還省錢。”
這倒是真的。
村裏地薄,糧食金貴。
養活一張嘴不容易。
可我心裏憋著股氣。
夜裏,我蹲在灶膛前燒火,鼓足勇氣問:“媽,可她那樣能生娃嗎?”
老娘正往鍋裏添水的手頓了一下,瞥了我一眼。
她用手指摳了摳鼻子,語氣平淡得嚇人:
“娃有啥要緊,你弟弟快畢業了,往後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哩。”
劉勝他們總說傻子會遺傳。
村裏人叫我大傻成,叫弟弟二傻誌。
可二傻誌考上了大學,還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
“你是不是偏心?”我盯著她,“光疼弟弟,不疼我?”
一根柴火棍子砸在我小腿上,生疼。
“傻兒子,你弟弟都快大學畢業了,以後娶鎮裏的老婆,五千塊錢後麵要加個零。”
我揉著火辣辣的小腿,沒吭聲。
弟弟小誌是聰明,從小就知道護著我。
可等等。
弟弟不傻,那我也不該是傻子吧。
這念頭一閃,我心裏頭那點憋屈稍微鬆動了些。
接下來的日子,我賭氣似的在院子裏翻土。
老娘去鎮上拿藥那天,太陽毒辣,我在院子裏鋪了張破草席,靠著牆根打盹。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猛地睜開眼。
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幾棵剛冒芽的花苗在風裏抖。
錯覺?
我嘟囔著,換了個姿勢,眼皮子又沉了。
“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打破了午後的寂靜。
我一個激靈跳起來,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跌跌撞撞衝向西屋。
門虛掩著。
我一把推開。
屋裏的景象讓我傻愣在了原地。
劉勝和王強就站在那個放花瓶的破桌子前麵。
沒有害怕,反倒眼神變得迷離。
劉勝嗅了嗅空氣,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大成子,你媳婦又香又好看!”
“是啊,怪不得不讓我們瞧,原來是怕我們惦記。”
這時阿花微微側著臉,漂亮的眼裏麵蓄滿了水汽,嘴巴委屈地抿著。
她在向我求救。
我大腦一片混亂,心中怒火凶猛燃燒,拿起地上的扁擔狠狠的朝他們砸過去。
“滾!滾出去!這是我的媳婦!”
我大喘著氣,許久沒能平複。
見他們灰溜溜離開,才恢複了理智。
這時候阿花轉過頭,眼睛裏盛滿了崇拜和依賴,剛才的委屈一掃而空,嘴角又彎起那溫婉的笑容:
“我感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一股極其濃鬱的花香,在小小的房間裏彌漫開來,濃得有點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