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滿堂的議論聲裏崴了腳,踉蹌著撲跪在地上,眼眶泛著紅,既像強忍屈辱又像驚慌失措。
“皇上恕罪,臣妾自知舞技拙劣,不及先皇後的半分之一,隻是、隻是......”
我的眼淚要掉不掉,在燈下泛著濕潤的光芒。
“隻是什麼?”蕭長陵神色不明。
“隻是臣妾曾聽聞,昔日先皇後曾跳此此舞為百姓祈雨,為此日夜不休,上天憐憫她這份赤誠的心意,終降甘霖於大周,解了大周的三月幹涸。”
我的聲音輕柔,語氣卻堅定:“臣女愚鈍,雖不及先皇後萬分之一的風采,卻也想......替她盡一份心意。”
殿裏一靜。
蕭長陵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放肆!”淑妃臉色驟冷,尖聲打斷我,“你也配提姐姐?!”
像是被她嚇到,我瑟縮了一下,眼角那滴淚終於掉了下來,劃過瓷白的臉。
“臣女知錯,臣女真的沒有絲毫冒犯的意思,先皇後天人之姿,臣女隻是仰慕。”
“況且現已七月,大周卻已經連續三周沒有下雨,臣妾是好心想為大周做點什麼,淑妃娘娘怎能如此......”
淑妃的臉色變了,她抬手擲下酒杯,砸在我的額頭上。
我沒躲,額角滲出鮮血,仍固執地看著蕭長陵。
他終於動了,他抬手製止了淑妃的話:“夠了。”
他緩步走下來,站在我的麵前,目光一寸寸刮過我的臉,像在透過我看一個虛幻的影子。
良久,他伸手。
冰冷的指尖撫摸過我眼尾的淚痣:“起來吧,有這份心意是好事。”
在他身後,淑妃的臉色扭曲,惡毒地看著我,指甲摳在案桌上。
我仍在掉淚,怯怯行了禮:“謝皇上寬恕。”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恍惚,很快便恢複如常,手指緩緩地從我的臉上收回,聲音冷淡。
“既然你這麼仰慕先皇後,那朕便成全你。”
“傳朕旨意,即日起封沈氏女為答應,賜住清秋閣。”
嬪妃們的嬉笑聲更大了一些。
清秋閣遠離正殿,是在冷宮邊緣的偏僻院落,常年陰冷潮濕,連得寵的妃嬪身邊的嬤嬤都不屑住進去。
再加上如此低的位分,擺明了就是剛入宮就被厭棄了。
淑妃緊繃的肩膀驟然一鬆,紅唇勾起一抹快意的笑。
我指尖一顫,恭敬地叩首謝恩,聲音柔順:“臣妾謝皇上恩典。”
蕭長陵盯著我低垂的脖頸,語氣裏帶著幾分譏諷:“怎麼,不滿意?”
我抬眸,眼中沒有半分怨懟,反而盈著淺淺的笑意:“能入宮侍奉皇上,已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分,位分高低,臣妾不敢妄求。”
他神色微頓,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忽然冷笑一聲:“倒是個懂事的。”
他轉身欲走,卻又像是想起什麼,回頭睨我一眼,語氣輕慢:“既穿了這身衣裳,就別換了。朕看著甚是懷念。”
淑妃得意地瞥我一眼,扶著宮女的手嫋嫋婷婷地隨聖駕離去。其餘妃嬪也紛紛起身,臨走時或譏笑或憐憫地掃我一眼,三三兩兩結伴離開。
空蕩的大殿內,隻剩下我和侍女芳草。
芳草扶起我,聲音哽咽:“主子,您何苦......”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望著蕭長陵遠去的背影,唇角微彎,眼底卻一片涼薄。
“不急。”我低聲道,“至少留下我了,剩下的,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