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隻有兩件事。
第一,照顧好周翊然的生活起居。
第二,隻要周翊然喜歡的,我必須做到。
直到三十次整容後,我終於在男人冷漠的臉上尋到一絲笑容。
“安安,我們成功了,我們終於成功了!”
望著鏡中自己精致的臉龐,嘴角露出苦笑。
“你喜歡就好。”
從那以後,男人對我更加上心。
大到公司處理決策,小到穿衣打扮,他都會詢問我的意見,
然後津津有味的誇讚我好久。
我沉醉在甜蜜的愛河,誤以為我們的生活會這樣地久天長。
直到,他的白月光找到我。
看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臉,我才醒悟。
原來,我的卑微討好,不過是一場笑話。
原來,三十次的整容,不過是他想要彌補心中遺憾。
既然如此,周翊然,此後餘生我們再不相見。
1.
手術室的燈光熄滅。
護士們把我推出來時,我的臉上被厚厚的繃帶緊密纏繞。
這是第三十次了,我將自己完全交給了周翊然。
他是我的主刀醫生,也是我的男友。
他曾對我說:“寶貝,讓你變美是我的責任。”
恢複期,周翊然幾乎是寸步不離。
親自為我擦拭身體,喂我流食,更換藥貼。
朋友們來看我時,無一不眼含羨慕。
“你真是撿到寶了,安安。”
“翊然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他對你這麼好,一點都不嫌棄你以前的樣子。”
她們說得沒錯。
曾經的我重達兩百斤,在人群中卑微到塵埃裏。
是周翊然像一個技藝高超的雕刻家,一點一點重塑了我。
他把我從一塊璞玉,雕琢成了他口中的“絕世大美女”。
兩個月後,終於到了拆線的日子。
周翊然捧著我的臉,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
他小心翼翼拆解我臉上的束縛,繃帶散落,像褪去的蟬蛻。
鏡子被拿到我麵前,我看到了一個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
那張臉,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瑕疵。
周翊然看著我眼眶倏地紅了,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成功了,安安,我們成功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從那天起,周翊然對我好到了極致。
他每天親自為我卸妝,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苟,比美容院的頂級技師還要專業。
他為我挑選護膚品,每一種都昂貴且稀有,確保我的皮膚吹彈可破。
他不允許我的臉上出現一點點痘印,不允許我的身上有一絲一毫的贅肉。
我稍微吃多一點甜食,他就會溫柔但堅定地拿走。
“寶貝,為了維持美麗,我們需要克製。”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女人的出現,或許我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被我的王子捧在手心。
餐廳門口的風鈴發出一聲脆響,一個身影款款走來。
女人穿著和我身上款式幾乎一模一樣的小黑裙,同樣的襯托出姣好的身段。
她抬起臉,那一瞬間我感覺整個餐廳的空氣都凝固了。
怎麼會有人,和我長得如此相像?
不,不是相像。
那簡直是一模一樣。
同樣的杏眼,同樣的挺翹鼻梁,就連微笑時唇角上揚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餐廳裏頓時響起一片細微的抽氣聲和竊竊私語。
“天啊,快看那邊!”
“那兩人長得也太像了吧!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服務員端著水杯走過來,滿是驚奇。
“小姐,你們兩位是姐妹吧?長得可真像,是雙胞胎嗎?”
柳眉聞言微微側過頭,對著服務員露出了堪稱完美的微笑。
“是啊,我們是姐妹。”
那笑容讓我的心一寸一寸迅速變冷。
十個指尖仿佛被浸泡在三九寒冬的冰水裏,凍得快要失去知覺。
服務員笑著離開了,大概以為自己見證了一對美麗雙胞胎的溫馨日常。
她不會知道,此刻我的內心早已是天翻地覆。
2.
柳眉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檸檬水,輕輕抿了一口。
她的動作,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與從容。
那是我無論如何模仿,都學不來的氣質。
她放下杯子,終於將視線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審視。
“我和周翊然從大學時代就認識了,我們曾經是校園裏人人都羨慕的一對。”
“隻是畢業後,”
她話鋒一轉,
“我選擇嫁給他的堂哥,周明軒。”
“再後來明軒他出車禍去世了,翊然來找過我。”
柳眉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他很激動,他說他一直沒有忘記我,他說他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想帶我去國外,遠走高飛,重新開始。”
“我拒絕了。”
柳眉表情很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找我來就想告訴我這些?”
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柳眉抬眼看我,那雙和我一模一樣的眼睛裏,此刻卻有了一些憐憫。
她像在看一個可悲、無知的小醜。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不過是他找的替身而已。”
替身!
這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我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柳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你不相信?”
她從隨身攜帶的精致手袋裏,拿出一疊照片,不輕不重地甩在桌麵上。
照片散落開來,每一張都是周翊然和其他女人的親密照。
那些女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長得和柳眉很相似。
有的是鼻子像她。
有的是眼睛像她。
有的是嘴巴像她......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水杯。
那些曾經讓我感到甜蜜和幸福,此刻都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將我的心切割得鮮血淋漓。
“她們是在你之前的替代品。”
“第一個是舞蹈老師,可惜她受不了翊然那種近乎偏執的控製欲逃走了。”
“第二個是醫學院的高材生,隻可惜她太聰明,很快就發現了翊然的真實目的。”
柳眉每說一句,我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那些照片像無數根細密的針紮進我的四肢百骸,讓我痛不欲生。
原來在他眼中,我們都隻是柳眉的替代品。
他用他的手術刀,試圖在一個又一個女人身上複刻出他心中的白月光。
而我隻是他最新的,或許也是最成功的一個“作品”。
因為我夠傻,夠聽話,夠愛他。
愛到願意為他承受三十次手術的痛苦,愛到願意將自己完全改造成另一個人。
柳眉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卻不達眼底。
她微微向前傾過身體,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知道周翊然為什麼最終選擇了你嗎?”
“因為,在所有他接觸過的女人裏,隻有你,最胖,底子最差,也最自卑。”
“隻有你會對他言聽計從,感激涕零。”
“隻有你願意,毫無保留地配合他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整容手術,把自己變成另一個我。”
我的大腦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炸得粉碎!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愛戀,在這一刻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3.
柳眉欣賞著我慘白如紙的臉色,滿意地笑了,
“現在的你,完完全全就是我的複製品。”
“你看,連發型,衣著品味,都被他調教得和我一模一樣。”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頰和長發。
我猛地往後仰,身上像是被毒蛇舔舐過一般,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
柳眉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與炫耀,
“而我,現在後悔了。”
“後悔當初沒和周翊然在一起。”
“我今天就是想給你提個醒,我已經答應和周翊然一起出國旅遊了。”
“等到旅遊回來我就會答應他的追求。”
我像個行屍走肉的回到家。
重重地把自己摔在柔軟的大床上。
臉頰貼著冰涼的絲質床單,眼淚終於洶湧而出。
這一覺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安安?安安?”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推我。
睜開沉重的眼皮,周翊然帶著一絲不悅的臉龐映入眼簾。
窗外已經大亮。
“醒了?”
他眉頭微蹙。
我“嗯”了一聲,嗓子幹啞得厲害。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責備:
“你怎麼睡覺也不卸妝?”
“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睡覺要卸妝嗎?”
“不然會對你的皮膚不好,你忘了我為了修複你的皮膚花了多少心血?”
若是以前我聽到這樣的話,隻會覺得他是關心我,心疼我,會立刻道歉然後乖乖去洗漱。
可現在這些話聽在我耳朵裏,隻覺得無比諷刺。
他關心的從來都不是我這個人,而是這張酷似柳眉的臉。
見我依舊沉默,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而且我看你桌子上有吃剩的外賣盒和蛋糕,那些食品熱量高,我們不是說好要保持身材嗎?”
“安安,你最近是不是太放縱了?我剛才量了一下,你的腰圍比標準尺寸粗了兩厘米。”
兩厘米,多麼精確的數字。
“怎麼不說話?”
周翊然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壓迫感。
我努力壓下心頭的翻湧,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能最近吃多了點。”
“周翊然,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跳得飛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平靜,甚至還伸手溫柔地撫了撫我的頭發:
“傻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那輕柔的動作曾經讓我無比迷戀,現在卻隻讓我感到一陣惡心。
他歎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上前來輕輕摟住我。
“好了安安,我知道是我語氣重了點,你別往心裏去。”
“減肥的事情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我任由他抱著,身體卻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還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
“我臨時接到通知,國外有個很重要的學術培訓會議,點名讓我必須去參加。”
果然,求來的愛,是留不住的。
“什麼時候走?”
“三天後就要走。”
他看著我,眼神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要去多久?”
“這個具體待多久還不確定。”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知道這種機會很難得,對我的職業發展很重要。”
“哦。”
我低下頭掩去眼底洶湧的恨意。
他似乎對我的平靜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我不在家,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別吃那些沒營養的外賣,我已經給你列好了食譜,冰箱裏也備足了食材。”
“每天按照我的安排好好護膚,那些精華和麵膜不要省,用完了我再給你買。”
“等我回來,咱們就結婚好嗎?”
結婚?
我曾經多麼期待聽到這兩個字。
可如今再聽,沒想到自己卻能這麼波瀾不驚。
我機械地點點頭,嘴角卻連一絲苦笑都扯不出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幾次三番地起床上廁所。
但我能清晰地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在客廳裏打電話。
“嗯,我知道,你放心,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乖,別多想。三天後我一定準時到機場接你。”
接下來的三天,周翊然每天早出晚歸。
他總是說醫院裏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有很多手術等著他指導。
但我知道,他在撒謊。
第二天下午,我找了個借口悄悄去了他工作的醫院。
小護士告訴我,周醫生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辦了離職手續。
第三天一大早,我躺在床上裝作還沒睡醒的樣子。
周翊然走到床邊俯下身,在我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寶貝,我走了。”
“你在家乖乖的,我會每天和你打電話,跟你視頻。”
“等我回來。”
“等我處理完一切。”
我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他似乎以為我還在熟睡,又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才拖著行李箱,轉身離開了臥室。
他一走,我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間,
我心頭突然莫名的釋懷,解脫。
周翊然,再見了!
我們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