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寧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眼神逐漸變得憤怒。
“阿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你向來不待見硯白,不想給他取心頭血,可也不用不著編出這種謊話。”
這一次,裴玉珩卻冷笑一聲,沒再說話了。
因為就算他把嘴皮子磨破,雲昭寧也不見得會相信他。
誰讓他隻是一個可笑的替身呢?
可江硯白也的確是裝病的。
因為早在兩個月之前,他就找人查了他,有一次,他甚至親眼看見他把大夫開的湯藥倒進了湖裏。
裴玉珩那時不是沒想著揭穿他的真麵目,可是想起雲昭寧對他的態度,就歇了心思。
無非就是像今天這樣的結果罷了,他早就猜到了。
“準備一下,三天後大夫過來取血。”
見他不說話,雲昭寧歎了一口氣,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
“阿珩,我知道這段時日讓你受委屈了,可硯白他對我有恩,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等他病愈之後,我欠他的就算是還清了,到時候,我們兩個就好好的在一起,行不行?”
裴玉珩看著他的眼睛,良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
“好。”
雲昭寧親了他一下,滿意離開。
但是如果此時她能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裴玉珩的眼裏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瘋狂。
雲昭寧剛走不久,侍女就急匆匆的跑來說他母親病情複發,情況很是危急。
等裴玉珩匆匆忙忙趕到時,他的母親已經命懸一線。
大夫告訴他,說他母親的情況很棘手,眼下恐怕隻有上次那位何神醫有辦法救回她,可是何大夫半月之前現就失蹤了,直到現在也沒能找到。
裴玉珩聞言,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地下牢房時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瞬間心死如灰。
何神醫死了。
早在半個月前,當著他的麵死在了猛獸尖銳的爪牙之下。
沒有人能救他的母親了。
裴玉珩怔怔的想。
似乎有人走了出來,說了一句。
“駙馬請節哀。”
裴玉珩腦中一片轟鳴,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衝進了母親的臥房。
蒼白消瘦的手撫上了他的臉。
“別......別哭,孩子,不是......你的錯......”
“從今往後,娘隻希望你......隨心而活。”
裴玉珩怔怔的流著眼淚。
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也因為他離開了。
裴玉珩恨得渾身顫抖。
他枯坐在母親身邊,整整一夜。
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他臉上,才如夢初醒。
他抱著母親的骨灰猶如行屍走肉般回自己的小院時,江硯白正在等著他。
江硯白眼中的挑釁都要溢出來了,因為雲昭寧不在的緣故,他第一次在裴玉珩麵前露出了真麵目。
“駙馬,大清早的你這是去哪兒了?”
裴玉珩沒說話,也沒看他。
“你知不知道,還有兩日,你就要給我剜心頭血了,怎麼樣?你眼下心情如何呢?能跟我說說嗎?”
他說著,忽然開始得意的大笑。
“裴玉珩,你不用對我擺出這副表情,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
“其實,我壓根就沒病。”
“怎麼樣,驚喜嗎?”
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至於你那碗臟血,自然也不會用到我的身上,我猜想,大概率會成為某條野狗的盤中餐。”
他說了這麼多,裴玉珩始終無動於衷。
江硯白忽然一股沒由來的惱怒,他怒目圓睜,狠狠的瞪著他。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我警告你,趁早給我從阿昭身邊滾開!”
“不然這次沒了的是心頭血,下次可就是你的小命了!”
裴玉珩依舊沉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江硯白瞬間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抓牙舞爪的上前就像給他一個教訓,視線一轉,忽然看到了被裴玉珩抱在手中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你懷裏抱著這是什麼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裴玉珩才冷冷的開了口,吐出了一個字。
“滾。”
江硯白剛剛想開口反擊,視線不由得看向了裴玉珩身後,他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駙馬,我隻是來感謝你的,謝謝你願意救我,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裴玉珩還是那句話。
“滾。”
話音剛落,雲昭寧就黑著臉走了進來,語氣低沉,顯然是即將發怒的前兆。
“你在跟誰說話?”
“裴玉珩,你三番四次針對硯白,是拿本公主的話當耳旁風嗎?”
她眼神淩厲,緩緩靠近。
“你難道真想讓你的娘親落得跟那個礙事的女大夫一樣的下場嗎?”
裴玉珩定定的看著她,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恨。
她居然還有臉提他娘親。
雲昭寧不耐煩的看著他,眼神中全是厭惡。
“裴玉珩,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別讓我生氣,尤其是當你沒有能力反擊的時候。”
“好好準備明日之事,等硯白病好了,我不會虧待你,你也不想看到你娘被烈犬咬破脖子,對吧?”
離開之時,江硯白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全是嘲諷的惡意。
裴玉珩隻覺得他的五臟六腑被烈火劇烈灼燒,他恨得渾身顫抖。
他想笑,可眼淚卻先一步流了出來。
這時,太後的侍女推門而入。
“太後讓我今晚安排你離開,駙馬請做好準備。”
裴玉珩隻說了一個字。
“好。”
那人離開後,裴玉珩喚來了阿福。
“準備一下,離開之前,我要給雲昭寧送一份大禮。”
......
夜半子時,裴玉珩抱著母親的骨灰上了太後準備的馬車。
他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再會。”
從今往後,他終於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了。
他隻是裴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