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雲昭寧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江硯白。
江硯白的侍女每天都在變著花樣的炫耀。
“殿下昨日帶著我家主子去看雪了!”
“殿下帶著我家公子入宮去參加太後娘娘的壽宴了!”
“殿下為了我家主子,竟親自策馬足足跑了兩個時辰去城外的糕點鋪買了我家他愛吃的點心!”
裴玉珩自虐似得把這些話放在心裏仿佛琢磨,整個心從鮮血淋漓逐漸變得麻木,直至再也為她掀不起絲毫波瀾。
“駙馬,殿下讓奴婢帶你去參加宴席。”
裴玉珩沒有拒絕。
雲昭寧也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
等他到了才知道,這場盛宴是雲昭寧特意為江硯白舉辦的。
雲昭寧身份特殊,以前從來沒有為任何人這麼這麼大張旗鼓的舉辦過宴席。
如今看來,江硯白終究是那個例外。
侍衛裏三層外三層層層把關,凡是今天來的賓客皆要經過嚴格的檢查。
琳琅滿目,極具奢華,雲昭寧給足了他排場。
裴玉珩來晚了一會兒,他到的時候,賓客已經落座,江硯白坐在雲昭寧身邊,優雅舉杯,同她一起招呼來人。
江硯白一改在他麵前那種唯唯諾諾的姿態,舉止從容,顯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王府的男主人。
“早就聽聞公主與駙馬恩愛有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他不是駙馬,聽說是殿下年少時愛而不得的心上人,至於你說的那位,不過是他的替身罷了。”
“你快看!你身後走過來的那位才是駙馬!”
裴玉珩假裝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
“聽你這麼一說,他們長得確實還挺像的,尤其是側臉,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不過眼睛不太像,替身的淩厲,正主的溫和。”
“說起來這個駙馬感覺還怪可憐的,都被人踩在頭上了,還不得不來參加殿下替心上人舉辦的生辰宴!”
“臉皮還......挺厚!”
針對於他的議論越來越不堪入耳,就在這時,雲昭寧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恍惚間,裴玉珩生出了一種錯覺,他甚至以為她是來給他出頭的。
畢竟以前,如果有人敢像現在這樣羞辱他,雲昭寧早就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那畢竟是從前了。
正如這些人所說,現在正主回來,誰還會在乎他一個替身?
雲昭寧沉默著走了過來,神情有些哀切。
“今日也許是硯白能參加的最後一個生辰宴了,阿珩,而你卻晚到了半個時辰。”
她倒了一杯酒遞到裴玉珩麵前,“過去給硯白陪個不是吧。”
裴玉珩剛想冷笑,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忽然響起。
伴隨著陣陣尖叫,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狼狽逃竄。
饒是雲昭寧如此謹慎,變故也還是發生了。
人群中忽然出現數十個刺客,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正是坐台上的江硯白。
門外的侍衛湧入,席間亂作一團。
雲昭寧眼神冷冽,從腰間取出佩劍,直奔江硯白而去。
裴玉珩也被這忽如起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盡管他已經被雲昭寧傷透了,但他此時的第一反應還是擔心她的安危。
他恨自己沒出息,可身體卻比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朝著雲昭寧的方向衝了過去。
這個時候雲昭寧已經帶著江硯白躲到了屏布之後。
江硯白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此時早已嚇得麵色蒼白,冷汗直流。
見他這樣,雲昭寧滿臉寫著心疼,她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做了決定。
雲昭寧看著隨之而來的裴玉珩,低聲說道:“阿珩!快!把你身上的外衫脫下來!”
她邊說邊扯下了江硯白的衣服,扔給裴玉珩。
“你穿這個。”
語氣強硬,不容置喙。
裴玉珩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你要我替他去送死?”
聞言,雲昭寧瞪了他一眼。
“別說的那麼難聽!以你的身手應該能擺脫那些人,再說了,他們的目標是硯白,說不定會對你手下留情!情況緊迫,別讓我再重複第二遍!”
裴玉珩忽然就笑了。
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當了別人八年的替身還不夠,現在送死也要他先去。
這一刻裴玉珩承認。
他後悔了。
他真的後悔愛上雲昭寧了。
過往點滴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情也好,愛也罷,最終似乎都凝成了兩個字。
替身。
隻是替身而已。
原來在這八年的情愛中,淪陷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而已。
真是可笑至極。
罷了。
這條命既然是她救的。
那他就還給她。
隻不過,從今往後,他再不欠她什麼了。
裴玉珩定定的看著雲昭寧的眼睛。。
“好。”
裴玉珩穿上了江硯白的衣裳,站出去的一瞬間,刀劍碰撞之聲接二連三響起。
他憑借本能躲避,現如今,他也隻能躲避了。
身上的佩劍早就進場前就被人拿走了。
他連回擊的機會都沒有。
裴玉珩避無可避。
終於,他閉上了眼睛,麵向湖麵,一躍而下。
冰冷的湖水爭先恐後的湧入他的口鼻之中。
腦海中最後的畫麵,是雲昭寧飛奔而來的身影。
也許是他的錯覺吧。
對方的神情中中居然有一絲恐懼。
就這樣吧。
他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