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們之間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麵了。
可意外的是,他今天卻提前回來了。
我本就畏寒,今年冬天尤其怕冷,早早地穿上了冬衣。
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天氣的寒冷算不了什麼,心寒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從容地找到正在臥室中休息的我。
但我後來才知道,在從臥室找到我前,他已經翻遍了家裏的其他角落。
“安瑤。”
看見我,他笑了一聲。
“你還真是氣量極大。”
我翻過身去,不想理會他。
“你就是在跟我賭氣罷了,故意裝出這種不在乎的樣子。”
“可是安瑤,你知道的,我喜歡乖的。”
他強行要將我的腦袋掰正過去。
我不願意,於是推搡之下,他從床上跌落下去。
我看下他,果然他臉上沒有剛才的從容,全被怒色代替。
我皺了皺眉。
“你敢推我?!”
我不理他。
並不是不在意。
隻是我意識到他說得對。
現在孤立無援的我,拿什麼和他抗爭呢?
更何況這個孩子。
想到這,我有些茫然摸了摸肚子。
識人不清是我的錯,可孩子又怎麼不是無辜的。
“你在用沉默跟我抗衡嗎?”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這樣生氣。
他抓住我的衣服,將我從床上拎起來。
我吃痛地叫了一聲。
“林序南,你發什麼瘋。”
他愣了一下,鬆開手,張了張嘴,不知想說什麼。
半晌,他別扭地開口。
“抱歉,我知道這次是我說得過了。”
“下次不會這樣了。”
“咱們還像原來一樣,怎麼樣?”
我被氣笑了。
“什麼樣?”
“看著你在外麵拈花惹草,回來還體貼地問你餓不餓?”
“林序南,你是小孩子嗎?”
“犯了錯誤還要求別人看不見?”
他皺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
“你不要來惡心我。”我用力推開他。
我能感覺到他的耐心在一點點流逝。
“你還因為劉秘書的事生氣?”
“我跟她就是玩玩。”
“今天下午說那些話是因為我心情不好,不小心就說的重了。”
“而且讓公司裏的人知道我結婚了不好……”
“是知道你結婚了不好,還是知道和我結婚了不好?”
我冷眼看著他。
他一時無言。
我冷笑一聲。
所有答案不言而喻。
他摟過我,我知道自己難以掙脫開,隻能暫時由他去。
“你從不會讓我為難不是嗎?”
如果是曾經我們最相愛的時候,我會回給他一個溫柔的吻表示自己的默許。
可是如今我已經不確定什麼是真實的了。
他還不知道,我還收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裏麵,是他與各種女人聊天記錄,甚至親熱的照片。
不堪入目。
當我撐著傘在家門口等待暴雨天未歸的他,他在酒店正與女大學生聊得火熱。
當我一遍又一遍溫熱飯菜,他正彬彬有禮地邀請舞伴共舞。
……
心臟抑製不住地難受。
窗外一聲驚雷,居民區的燈在一瞬間滅掉。
在這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臉。
隻有那年他為了追我親手做的熒光星星瓶發著光。
我說,“林序南,你跟你爸爸一樣惡心。”
“你媽媽就是這樣被你們逼死的。”
閃電驟降,我看見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果不其然,他抬起手要打我。
可舉起半天,他又悻悻地放下。
我聽見夜幕中他低沉的聲音。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
“但是下次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他下床走出房間,“哐”一下砸上門。
盡管我的臉色平靜,可手心已經緊張的冒出汗。
林序南的母親,一直是他的逆鱗。
他的母親曾經是我的病人。
她眼間有淡淡的憂愁,似乎從未抹去過。
她曾問過我,如果不愛,為什麼卻會這樣糾纏。
最難的就是這樣,自己最清楚病症在哪裏,可自己卻狠不下心解決。
於是我也隻能勸解她,不過都是執念。
什麼時候放過自己了,就可以在這段關係裏解脫了。
那時她隻是淡淡地笑著搖頭。
她說我不懂。
如今我遇到這樣的命題。
終於明白她眼中無可奈何的憂愁。
牽扯到愛的命題,它的答案,無論怎樣解,都是無解。
思及至此,本就沒有睡意,這樣一通鬧更是清醒。
思緒沉沉之下,我漫無目的地逛到雜物間,在碰倒的箱子下 看到幾張熟悉的紙。
有些泛黃,可字還是清清楚楚。
心理谘詢師,安瑤。
畢業於名校,國家心理協會知名……
我的心頭一震。
撿起那薄薄的一遝名片。
物是人非。
在陰暗潮濕的雜物間,也許還有懷孕的緣故。
堅強的麵具一下子碎落,無人聽見我痛苦的哭聲。
林序南不同意離婚。
他這幾天都留在這裏,無論有沒有工作。
他還以為我隻是像他那些小情人一樣賭氣。
隻要自己稍微給點台階,我就應該識趣的下。
隻是這次我的態度太過堅決,不肯向他服一點軟。
我不會再替他準備飯菜。
他加班到再晚,門前也再沒有一盞燈為他而留。
盡管我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求離開,可這樣的落差,讓他難免有些慌。
在我生日那天,他難得早早地回家,下了一次廚房。
而當他不小心打翻第五個碗的時候,我放在櫥櫃中的筆記露了出來。
五厘米厚的書,一字一字地記錄,都是他愛吃的菜。
我聽見起初還“乒乒乓乓”的廚房安靜許久,擔心他因為做飯發生意外死在自己家裏。
於是特意從床上下來看看他還活著沒。
不承想撞上柔黃色的燈光下,他穿著圍裙仔仔細細地翻看那本菜譜。
我曾在無數個夜晚看著那本書做出一道道菜,在等他的時候研究更多的菜來打發時間。
如今藏匿的愛意被發現,可是卻過期了。
他抬頭,我們四目相望,我沉默著回頭,他沉默著合上書。
桌上生日蛋糕的蠟燭忽明忽暗。
最後因為承受不住窗口透出的絲絲涼風,滅了。
第三天,我守在冰冷的客廳。
時針慢慢走過了十二,林序南今天沒有回來。
與此同時,又有人給我發來了消息。
我打開手機。
一張一輛飆出殘影的車,一張林序南抱著一個女孩焦急地上了救護車的照片。
還有一張,夕陽照進窗戶,林序南溫柔地吻在女孩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