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會永宗王爺的彩頭是——紫金琉璃蝴蝶酒樽一套!”管家在院中宣布。
每年的春日宴都以王爺的彩頭為結束,而王爺的規矩就是才藝表演,呼聲最高者勝出。
“聞舟哥哥,那蝴蝶酒樽好看,晚棠喜歡,你可願陪我?”林晚棠扯著謝聞舟的衣袖撒嬌道。
謝聞舟滿眼寵溺地摸了摸林晚棠的頭,“就算是晚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去想辦法給你摘。”
多麼諷刺的一句話啊……
寧昭看著林晚棠回頭投來一個得意的笑,挽住謝聞舟就到那榭水亭中間,眾人在院子裏圍觀。
謝聞舟撫琴,琴聲如涓涓細流,林晚棠善舞,腰肢柔軟好似拂柳。
賓客們都讚歎不已,好一對佳偶天成。而台下剛剛亭子裏的那些小姐們也團團圍住寧昭。
“寧昭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了,這才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而你,連大字都不識一個,怎麼好意思今天來的?”
“鄉下來的粗野丫頭,都不知道和多少野男人不幹不淨,還好意思住在謝府!”
刺耳的笑聲像玻璃般紮進耳膜。
寧昭隻想離開,她攥緊裙擺轉身要走,卻被人故意伸腳絆倒。
毫無防備地重重摔在地上,還未好全的身體連著鑽心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可是還沒等她緩過勁來,一隻腳就踩上了她的手背。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踩著她手的那位小姐故作驚訝,腳卻沒鬆開半分,繡花鞋跟狠狠地在寧昭的五指上碾動,“沒看見你呢。”
“哢!”清脆的骨頭碎裂的聲響。
寧昭疼得臉色慘白,本能地望向正在撫琴的謝聞舟,她發不出聲音,隻能期盼那人能看過來一眼。
一眼就好。
謝聞舟真的往這邊看了一眼,可僅僅也隻是匆匆一瞥,他的視線又回到林晚棠身上。
那一眼陌生得好像是不認識的人。
寧昭再也不期盼了,她死命地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腦海裏蹦出從前的畫麵,那時她采草藥被路邊的野草劃傷,謝聞舟心疼得連著一個月都不讓她再去采藥,家裏的所有事都由他一人承包。
可現在,她的手都要被人踩斷了,他也置若罔聞,仿佛陌生人。
亭子裏的謝聞舟還在和林晚棠相視一笑,默契地彈奏完一曲又接著下一曲。
“呃啊——!”
粗重的鞋跟再次落下,重重地踩在剛剛已經碎裂的地方。
疼痛猶如萬千螞蟻在心頭爬,啃噬著寧昭生命裏一點,一點的光。
在失去所有意識前,她的耳邊傳來鼓聲雷動,歡聲笑語,曲舞終了,好不雀躍。
……
寧昭再次醒來的時候,依舊在飲雪齋,不同的是,這次身邊還有位大夫。
大夫正在和謝聞舟交代病情:“世子,姑娘的右手指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後麵痊愈也會留下永久性損傷,再也做不了細活,十指連心,接下來一個月她都會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好好看護。”
寧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她以後怎麼醫人,怎麼施針診脈。
她下意識就要撐住身體起來,而右手不僅使不上力氣更是疼得她一下跌下去,發出聲響,引來正在交談的二人的目光。
大夫歎了口氣提著醫箱就離開了。謝聞舟連忙扶起寧昭坐起來,抱歉地解釋,“當時我隻注意彈琴了,沒有看到你跌倒……”
寧昭看到那張曾日日夜夜相對的臉隻覺得心寒,腦海裏依然是暈倒前,他在那裏和林晚棠溫柔含笑對視彈琴作舞的畫麵。
他是沒看到,還是根本不在意。
她緩緩閉上眼,竭力壓住心頭傳來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報官。”
謝聞舟愣了一下:“什麼?”
“你剛才沒聽見大夫說的話嗎?”
寧昭微微舉起裹得厚厚實實的右手,眼眶泛紅,卻倔強地不讓淚落下,“天子腳下,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她們將我的手變成這樣,難道不應該付出代價嗎?”
“隻是以後不能做一些事而已,更何況在這裏,我不會讓你需要做什麼事情的。”謝聞舟的神情變得複雜,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她們都是晚棠的朋友,個個都是上京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要追究,晚棠會很難堪。寧昭,你一定要把事情鬧這麼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