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你真的要封葉千錦為後?”
沈風眠的聲音,在禦書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她一身戎裝未卸,腰間還掛著染血的佩劍,風塵仆仆地從邊關趕回,就聽聞了這個消息。
聞時頭也不抬,朱筆在奏折上批閱:
“沈將軍,你僭越了。”
“立後之事,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陛下明明知道,她是敵國公主!”沈風眠上前一步,麵容沉肅道:
“你忘了,她兄長是如何屠戮我大梁子民的?您若立她為後,沙場之上,萬千亡魂該如何平息?”
聞時終於抬眼,那雙曾經溫柔注視她的眸子,如今卻隻剩寒冰:
“沈將軍,莫不是以為自己立了戰功,就能滿足一己私欲,對朕的事情指手畫腳了吧?”
“就算沒有千錦,這後位,也與你無關。”
沈風眠如遭雷擊。
在天界時,聞時曾執她之手,許諾生生世世。
轉世後,他們青梅竹馬,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將門嫡女,也曾月下盟誓。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就都變了。
那個曾經爬上她府上牆頭,隻為看她一眼的青澀少年,如今竟然能滿麵鄙夷地說出這種話來。
“聞時……”她聲音發顫,心痛得像被刀子剜了又剜,“這麼些年,你可曾……愛過我?”
帝王嗤笑一聲,龍袍上的金線,在燭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
“沈將軍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我之間不過君臣而已,情誼又從何談起?”
“朕從未愛過你。”
話音未落,殿門被猛地推開。
葉千錦梨花帶雨地撲進來,徑直跌進聞時懷中:
“陛下!臣妾聽聞,她、她殺了我皇兄!”
“您快告訴妾身,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可便是在此刻,沈風眠發覺——
那放在案幾上的木匣不知何時打開了,露出裏麵敵國皇子猙獰的首級。
葉千錦隻看了一眼,便尖叫一聲,暈厥過去。
聞時慌忙摟住懷中人,再抬頭時眼中已燃起滔天怒火:
“沈風眠!我不是下令告訴過你,敵國皇子是錦兒的親兄長,不可對他有絲毫冒犯嗎?”
這荒謬的話,讓沈風眠心生冷意。
“兩軍交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更何況他侵占我朝國土,屠戮我朝百姓。”
沈風眠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鏗鏘道:
“臣殺他,天經地義。”
“放肆!”聞時一掌拍在案上,怒聲道:
“朕才是皇帝!是天子!你怎敢如此說話!”
“來人!”聞時厲喝道,“沈風眠目無君上,奪其兵權,打入詔獄!”
侍衛蜂擁而入,擒住她的身軀,刀劍抵著她的喉,將她一步步押了下去。
沈風眠沒有反抗,隻是在被押走前最後看了一眼聞時。
他正溫柔地拍著葉千錦的背,眼神是她熟悉的疼惜——曾經,那都是給她的。
詔獄陰冷潮濕,沈風眠靠在牆角,感受著生命一點點流逝。
她想起,聞時闖入魔淵,被暗算重傷。
是她不顧天規強行闖進去救他,又剖出半顆心給他才保住他性命。
天帝震怒,罰她下凡曆劫。
“神女沈風眠,私助戰神,擾亂天規,今剝奪你神力,罰你帶著記憶下界曆情劫。”
聞時在攻打魔界時滋生心魔,也需要下凡曆劫,才能驅散魔氣。
與她交好的司命為兩人測算,驚聲道:
“你此次下凡,正巧碰上天家情劫。”
“若不得戰神親口說‘我愛你’,便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當時並不害怕,因為聞時緊緊握著她的手說:
“風眠不怕,我一定會找到你。”
“不管是何種身份,我都會愛上你,會對你好。”
轉世後,她生在將門,他貴為皇子。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習武,他總說將來要娶她為後。
直到三年前那場大戰,他們俘虜了敵國公主葉千錦。
從那以後,聞時眼裏,就再沒有她了。
沈風眠坐在角落之中,靜靜垂下了眸子。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的生氣已經開始慢慢消散。
最多不過一月時日,也許便要魂飛魄散,身死道消了。
可方才聞時冷漠譏諷的麵容,和他說出的那些話,仍像刺一般紮在她的心裏。
為什麼,在遇見了葉千錦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