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司客戶分最低的設計師，要當眾給其他設計師擦鞋。

這次分最低的是女友的小學弟，可她卻將我這個金牌設計師的評分和小學弟調換。

同事們看到評分表後目瞪口呆，小學弟靠在椅子上，腳幾乎要舉到我鼻尖上：

「麻煩葉哥，正好我鞋臟了。」

我沉默不語，女友連連使眼色，暗示我看消息：

「江湖救急！學弟剛進公司，丟不起這個人，但你是公司的老人了，大家不會笑話你的。

你答應下來，我回頭和你把證領了。」

見我一直不說話，其他同事紛紛打圓場，女友厲聲斥責道：

「公司的規矩就是這樣，要麼照做、要麼自己辭職，你自己決定！」

我起身笑道：「我不幹了，公司和你我都不要了。」

1.

我話音剛落，滿座皆驚。

大家都知道，我從公司成立開始，就是金牌設計師。

可以說公司七成以上的業務，都是我們組做出來的。

我一旦離職，相當於裁員裁到大動脈，整個公司都要完蛋了。

同事們也知道，以我的能力，這個排名肯定有貓膩。

不少同事直接幫我說話：

「老呂年年都是金牌設計師，就這一次失誤，懲罰就算了吧？」

女友丁佳沉下臉來，迅速點著手機給我發消息。

我推開手機，看都不看一眼。

另一個同事悄悄推了我一把，暗示我服個軟：

「老呂，你們情侶之間吵架私下解決，可不能讓我們大家一起圍觀啊。」

可他不明白，這次我是真生氣了。

女友創業以來，我做的工作最多，拿下的業績最好，但是拿到的獎金卻一直是最少的。

女友總是說，我們以後是夫妻，她的東西也是我的東西。

現在公司正是上升期，錢要優先獎勵外人，這樣別人才能為我們好好工作，希望我能理解她。

我理解她，但是她呢？

她把鄭圖招進來，直接空降成了設計組長。

原本應該晉升的設計師，卻被霸占了位置。

我質問她原因，她解釋說：

「阿圖是法國留學回來的，對審美有很高的追求。

要不是有校友關係，我出高價還未必挖來的來，他一定能讓我們公司在業內更上一層樓。」

她說，這是對公司更有利的安排。

看到鄭圖的履曆確實漂亮，我硬著頭皮去安撫了被搶了位置的同事，勸大家接受了她對鄭圖的任用

可是鄭圖來了一個季度，做成的唯一大事，就是建議女友建立激勵製度，客戶打分最低的組長要給其他組長擦鞋。

當時我強烈反對，認為這種規則侮辱人格，不利於內部團結。

但女友卻力挺鄭圖，最終還是定下了這條規則。

結果，鄭圖來了一個季度，月月業績墊底，客戶滿意度也是最低的。

開會的兩天前，我在數據那裏看到了大家的表格，鄭圖的客戶分是最低的，投訴率也遙遙領先。

按照規定，今天該給大家擦鞋的，應該是製定規則的鄭圖！

我正打算看鄭圖自食惡果，誰知女友為了維護鄭圖的麵子，居然修改表格，調換了我和鄭圖的數據，想逼我替鄭圖丟臉。

這樣明晃晃的偏心，誰相信是純友誼？

見我遲遲沒有反應，丁佳也有些急了，打算開口說點什麼。

這個時候，鄭圖突然站起來衝我鞠躬：

「對不起，呂哥，我不該例行公事惹您不高興。」

「您是公司老員工，又是丁總的男朋友，我這麼較真，是我不知好歹了。」

不等我說話，他立刻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才回到座位上。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我的手機微微震動。

我下意識地點開，卻看到設計師群裏已經炸鍋了。

「死裝哥，他怎麼不一巴掌扇死自己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沒有能力，當然有其他技能啊。」

「話說回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鄭圖平日沒少被客戶投訴吧？他的客戶分怎麼可能那麼高呢？」

「奇怪+1，他是真能裝，上次都要把客戶氣瘋了，您猜最後怎麼著？丁總把他的投訴記給我了！」

「上個月他的投訴記錄也記到我名下了！我還以為隻有我這麼倒黴呢。」

我這才知道，原來女友還背著我，把鄭圖的投訴數據甩鍋給別人。

可即使是這種高強度甩鍋，他依然客戶分最低，可見他真的很討人嫌。

吐槽鄭圖的消息一條條疊了起來，直到一個同事咳嗽了一聲，群裏才瞬間恢複了安靜。

我微微冷笑，丁佳之前曾經提過，讓我幫鄭圖背一個投訴，被我拒絕了。

沒想到她還利用職權，強行把鄭圖的投訴丟給其他同事？

這就是她說的留學人才，這就是她說的「為公司好」？

她的心都偏到腋下去了，還騙我說是為了公司、為了我們的未來？

其實，都是為了她的愛情吧？

丁佳對群裏的事情還不知情，她安撫好鄭圖，又來吼我：

「呂成，這明明是公司規定，怎麼偏偏你不能遵守？」

「你別以為這些客戶來找你，就都是你的本事。那都是靠公司的招牌吸引來的，沒了公司，你什麼都不是！」

她這麼毫不留情地批評我，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為了情侶關係忍氣吞聲，成全她的麵子。

但我也是有脾氣的，看清她的真麵目後，我不會再繼續讓著她了。

我掏出之前準備好的真實數據表，順手遞給一旁的同事。

表格上的數據很清晰，我的客戶分接近滿分，而客戶分墊底的人，是鄭圖。

我敲了敲桌子：

「我如果確實墊底，那我遵守公司製度，絕不拖延。」

「但是大家好好看看，客戶分最低的人，到底是誰？」

2.

同事們接過表格，不由麵麵相覷。

他們大概也能猜到我墊底有貓膩，但是沒想到，丁佳對鄭圖會偏向到這種程度。

眼見事情敗露，丁佳轉身衝秘書喊道：

「你怎麼搞的，數據都能弄錯？」

「這次隻是公司內部開會，要是對接客戶，你也出這麼大的簍子？」

秘書被罵得摸門不著，委屈地說：

「丁總，我數據校對過，明明......」

秘書話沒說完，就被人事拉了出去，當場辭退了。

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秘書出錯隻是一個幌子，隻不過是丁佳甩鍋罷了。

眼看著丁佳打算把事情糊弄過去，我趕緊提醒道：

「鄭大組長，您自己定下的規矩，您不帶頭示範一下嗎？」

同事們頓時來了精神，把腳抬起來：

「對對對，鄭組長自己說了，都是為公司，他一定不介意帶頭示範一下的！」

「是啊，隻是例行公事，鄭組長當然會配合啦。」

鄭圖捂著臉跑出了會議室，留下了麵麵相覷的同事們。

眼看著鄭圖被圍攻，丁佳立刻沉下臉，把文件夾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她看似是在訓斥大家，其實是說給我聽：

「圖紙設計好了沒有？客戶需求溝通了沒有？一天正事不做，就會窩裏橫！」

「散會！」

她是真的心疼鄭圖啊！

我被鄭圖的小跟班們針對，她說同事間有矛盾很正常，讓我不要小肚雞腸。

現在變成了鄭圖被圍攻，她又開始「主持公道」了。

五年的感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沒意思。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是冷笑一聲，推門離去，直接出了公司。

丁佳見狀，也不顧其他同事異樣的目光，趕緊追了出來。

得到周圍沒什麼人的時候，她才抓著我的胳膊撒嬌道：

「對不起嘛老公，別生氣了。」

「我知道這次做得不對，但這也是為了公司，為了我們以後的日子能更好啊。

你是我的男友，你不體諒我誰體諒我呢？」

女友還想象以前那樣，撒嬌賣萌畫大餅來忽悠我。

以前我也確實吃這麼一套，但她現在已經明顯偏愛另一個男人了，我怎麼可能還被她騙？

「別說了，我們......」

我正要打斷她，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

女友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麵露難色，然後對我說：

「你去散散心，玩兩天也好，我一會兒要去簽合同。等我忙完，再和你解釋，好嗎？」

我點點頭：「你去吧，不過不用解釋了，我們......」

我話還沒說完，女友就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我看到了，屏幕上的來電，根本不是什麼要簽合同的生意夥伴，而是鄭圖的名字。

現在對她來說，鄭圖的話比聖旨還重要。

其實我剛才想說的是‘不用解釋了，我們分手吧’

正在這個時候，我收到了一個老客戶的消息，她之前給我介紹的客戶，現在有時間，想和我聊一下室內裝修的方案。

雖然我已經打算分手辭職，但是這個客戶是已經答應下來的，我還是打算把這一單處理好。

不為了丁語，隻為了我喜歡的事業，為了老顧客的信任。

來不及悲春傷秋，我就趕去找顧客聊需求去了。

顧客喜歡輕盈一些的新中式風格，希望室內裝修可以對老人友好一些，兒童房要留足活動空間，不希望孩子長大了再做太多改裝。

我一條一條確定了顧客的訴求，現場還調出幾張之前做的類似設計，確定了顧客想要的細節，最後才結束了溝通。

顧客非常滿意，我又和顧客約好，設計方案定下之前，再見麵敲定一下細節。

女友總說，鄭圖在國外學過藝術，做設計更有審美。

但是她不知道，做室內設計，最重要的不是審美，而且看到客戶的需求。

鄭圖確實有留學經曆，但他隻想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審美，經常不重視顧客的需求，這也是他投訴率高的原因。

對於客戶來說，如果居住的地方不符合自己需求，有多高的審美都白搭。

用之前一個投訴的客戶的話來說：「一堆名詞說得天花亂墜，但是連人話都聽不懂。」

想到這裏，我輕笑一聲，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後公司怎樣，就全憑女友的造化吧。

這一天也真夠累的，我打算回家點個外賣，休息一下。

但是推開門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

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飯菜，女友和鄭圖正一起把一條魚端到桌子上

3.

看到我的瞬間，丁佳手一抖，差點把魚打翻。

她臉上一陣心虛，很快就上前拉著我的胳膊：

「別誤會啊，我知道你今天在公司受了委屈，所以特意做點好菜補償你一下」

我指了一下鄭圖：「那他呢？」

女友愣了一下：「學弟是來幫我打下手的，這麼多菜，要是一個人做還不累死我？」

女友向鄭圖使了一個眼色，鄭圖才不情不願地告辭：「呂哥，學姐，我先走了。」

廚房的熱氣順著門縫湧出，客廳也跟著悶熱起來。

我轉頭一看，桌子的菜確實十分豐盛，但是桌子上有大半的辣菜，中間還有一條清蒸鱸魚。

我不能吃辛辣、不吃魚。

顯然，這是鄭圖的口味。

我的忌口她從不記得，鄭圖的喜好她一清二楚，還真是我的好女友。

女友神色自若，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剛想去拿濕巾，丁佳就搶先一步拿過來，抽出一張遞到我手上，還給我倒了一杯酒。

做完這些，她才回到座位上，眉眼彎彎地看著我：

「怎麼樣，你老婆貼心吧？」

我覺得有些好笑，她不是不會體貼，隻不過，我每次都是給公司帶來巨大收益了，或者她有事相求，我才能享受這種體貼。

以前我還很受用這樣的體貼，所以她提什麼要求，我一般都會答應。

可現在一回想：她有事的時候熱情體貼，沒事的時候就忙工作，功利性未免太強。

或許，她從來就不愛我，隻不過是拿我當工具人罷了。

我想把分手的事說清楚，女友卻給我夾了一筷子魚肉：

「老公，你手裏的客戶，能不能分給鄭圖幾個？」

我盯著那塊魚肉，突然釋然地笑了。

果然，每次這樣突然的熱情和體貼，都是她有事相求。

見我臉色不好，女友猶豫了一下，繼續道：

「你名下的客戶，依然在你名下，但是設計圖交給鄭圖去操作，提成你們可以一人拿一半。」

我問：「你是說，打著我的名義談下的客戶，然後讓鄭圖去做，出了投訴也讓我背著？」

我冷笑：「人家買一次房子多不容易，你讓鄭圖拿著練手？」

女友辯解道：「人都是會成長的，鄭圖很有潛力，你作為老員工，應該放下成見，給他一個機會呀。」

我冷笑道：「那隻分他幾個客戶，豈不是委屈了他？」

「他直接接手我的所有客戶，好不好啊？」

女友喜笑顏開：「也不用這麼照顧他，你也要留幾個客戶，不然提成太少了你也不夠花啊。」

我挑眉道：「不用，反正我要離職了，我手上的客戶，你直接轉交給他就好了啊！」

我將提前編輯好的朋友圈發了出去。

在此之前，我本來想和女友溝通一下再發朋友圈。

但是她的無恥，實在超過了我的想象，那我也不用給她留客氣了。

女友的手機，適時地響起。

女友拿起手機，不由大驚失色：

「你怎麼直接發朋友圈了？你知不知道這會對公司業務產生多大的影響！」

4.

可是看到桌子上那一大半辣菜的時候，我就覺得，沒必要了。

女友手忙腳亂地回複消息，我起身離去。

女友急得拍桌子：「呂成，你惹大麻煩了，現在我怎麼辦？」

「你知不知道很多客戶來的時候，都指名要你做設計？現在你說要離職，他們都問我會不會違約！」

我指了一下門外：「讓你那個留學高才生處理啊，你不是說我們整個小組加在一起，都抵不上他一個人嗎？」

妻子想追我回來，但又被響個不停的手機給留了下來。

等她再回了一條消息，我已經走遠了。

到了晚上，女友大概是在頂不住壓力，發消息求我和她一起澄清，就說分手離職都是賭氣的話。

我置之不理，女友就一遍遍地發消息。

「老公，我提的要求你不滿意，你可以拒絕我呀。」

「有不滿你告訴我好不好，不要生氣冷戰了。」

我被煩得不行，打算關機睡覺，卻看到鄭圖發來一條消息。

我點開一看，是一筆大額轉賬的截圖，而打錢那個人，正是女友的頭像。

緊接著，又是一組聊天記錄。

丁佳在我麵前當高冷工作狂，在鄭圖麵前卻有說不完的話。

「呂成，你知道嗎？留學這兩年，我們可沒有斷過聯係哦。」

「看到了嗎？我留學期間的花銷，都是她給我的。」

「說起來，還要感謝呂哥你的辛勤工作，才有了我的舒適生活呀。」

怪不得那兩年，丁佳總說工作忙，還經常出差，原來是為了去見鄭圖。

我攥緊了手機，點開鄭圖的朋友圈，翻他兩年前發的內容。

有一條情人節朋友圈，照片是一套西裝，和一條領帶。並且配上文字：

「我說不喜歡這條領帶，她立刻給我換了一套西裝，愛你的人，絕不會吝嗇。」

我定睛一看，這條領帶，不是我那年的生日禮物嗎？

女友一向勤儉持家，那次卻送我那麼昂貴的奢侈品領帶，說希望給我盡量好一點的東西。

我被感動得五迷三道，此後她怎麼克扣我的獎金，讓我做多少工作，我都甘之如飴。

原來我以為的深愛，隻不過是她討好別人時挑剩下的邊角料而已。

我查看工資卡的流水，全是大筆轉賬和奢侈品店的花銷。

很明顯，她在用我的錢養鄭圖，給鄭圖交學費還不算，反過來還要拿鄭圖的學曆壓我。

我保存好截圖，聯係了一個律師。

這個時候，我下午聯係的那個客戶發來了消息，

「我們已經談好了，怎麼突然要換設計師了？要是換設計師的話，我就不在你們這裏做了。」

消息下麵，是一份聊天截圖，女友極力向顧客推銷鄭圖，說我時間排不開，但是鄭圖的能力絕不低於我。

真可笑，她一邊和我甜言蜜語，一邊在背地裏挖我牆腳，給另一個男人鋪路。

既然如此，我索性順水推舟，看看誰離了誰會倒大黴。

我趕緊回複道：「我有時間做，不會把您的方案甩給別人的。」

這個顧客是其他人介紹來的，還沒有在公司簽合同，我跳槽之後可以把人帶走。

而且，我現在未完成的許多客戶，也是指名要我做的。

我給幾個客戶發去消息，說清我是真的要離職，請他們假裝可以接受女友的安排，明天來公司再現場解約。

客戶們答應後，女友那邊求和的消息就開始頻率放緩。

過了一會兒，她幹脆不再發了。

我安靜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去公司辦理離職，女友已經換了一番態度。

她痛快地簽了我的離職報告，啪的一聲把筆摔在桌子上：

「別急著走，我一會宣布一個事，你也一起聽聽。」

我安靜地坐在原地，我當然不能走，我還要看她當眾丟臉呢。

過了一會兒，人到齊了，女友對著設計師們宣布：

「鄭圖拿下一個大單，客戶一會兒就來簽約。」

「為了獎勵鄭圖的進步，我打算晉升他為總監。」

說完，她往我這裏掃了一眼，甩出一份合同：

「看到了嗎？沒了你，公司照樣轉。可你離開公司，就未必了。以後你的單子，他九你一。」

「簽了，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不簽這個，你就簽離職單吧！」

兩份合同擺在我麵前。

她以為我一定會妥協，我卻毫不猶豫地在離職單上簽了字。

「後續流程走快一點。」

丁佳氣得夠嗆，剛想罵我，突然看到了門外的客戶。

她趕忙堆著笑臉迎了過去，路過我時低聲道：

「你的客戶已經被挖走了，你還有什麼資格狂？」

丁佳上前握住了客戶的手：「您來了，我們這裏合同都準備好了，您在這裏簽字就好。」

客戶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笑意。

「不用忙了，我現在不想在你們這裏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