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六年,向來準時的妻子又一次因為幫她的小助理應酬缺席了我的生日宴。
事後,小助理主動找到我,紅著眼睛,低頭委屈的向我道歉。
「都怪我能力不足,才會讓如煙姐幫忙的,我知道你生我和如煙姐的氣,可你不也不該毀掉我的合作,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拉到的項目,對公司很重要。」
不等我出聲,妻子推門闖進,心疼地將小助理護到身後,滿眼氣憤的望向我。
「你鬧什麼,不就是一場生日宴嗎?改天我給你補回來不就行了?」
「你昨天指使老板不答應他的合作,現在又找他來興師問罪,他也隻是想努力保住工作而已,有什麼錯?」
我沉默下來,妻子以為我像以前那樣退讓了。
語氣逐漸緩和。
「你身在上位,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也不知道你辦一場生日宴抵得上他全年的開銷。」
「這件事就算了,你給昨天的老板打電話,讓他答應合作,就當是幫他,也算是幫我。」
望著她成胸在竹的自信模樣。
我輕嗤一笑。
看來她不知道,她「努力」的小助理一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前做成的項目都是我在暗中幫忙。
這次我不會再幫她的小助理。
而且,在定下的這場聯姻規則中,她很快也要出局了。
1.
許如煙的小助理劉旭不顧前台的阻攔,闖進我辦公室的時候,我還在因為許如煙沒能出席生日宴的事情,跟大家道歉。
圈子複雜,大家都知道我和許如煙是夫妻,她的缺席會被有心人誤以為是不尊重。
所以劉旭委屈說我針對他的時候,毀掉他合作時,我一臉茫然。
劉旭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陳頌哥,我向你跪下,你別再為難我了好嗎?」
邊說著,他邊壓下膝蓋,做出要下跪的姿勢。
隻是他的動作緩慢,像是在等什麼。
很快我便明白了他在等什麼。
許如煙撞門衝了進來,一陣風般衝到劉旭身邊,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拚命要下跪的動作。
劉旭眼睛更紅了,眼神又委屈又難過:「如煙姐,你別再幫我了,陳頌哥會更生氣的,我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
許如煙看得愈發心疼,低聲哄道:「我們感情好不好跟你沒有關係,項目拿不到也不是你的錯,你先回去,這件事也是公司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好嗎?」
「......」
熟悉的一唱一和的畫麵。
我也從他們的對話中明白了大概。
又是熟悉的誣陷環節。
不等我出聲,許如煙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我麵前的桌上。
眼神憤怒到,就算她下一秒把巴掌甩我臉上,我都不覺得驚訝。
但我知道她不會。
不是因為不舍得,而是她要顧忌劉旭。
上一次她被劉旭誆騙著讓公司損失上百萬的合同,我隻是隨口說了劉旭兩句,劉旭哭著告狀,讓我挨了許如煙一巴掌。
作為回報,我現場打電話找人將劉旭打得臉腫成了豬頭。
我家勢強橫,事後直接賠錢了事。
最後兩人隻得咽下這口氣。
也正是這件事,導致現在許如煙對我敢怒不敢動手。
她的臉氣得通紅,轉向我時再沒有麵對劉旭時的溫柔,取而代之的嗓音冰冷:「陳頌,你這是仗勢欺人,你知不知道劉旭為了這個項目三個月都沒好好休息?還因為勞累差點進了醫院。」
「現在臨門一腳被你毀掉了,你也太過分了。」
我沒有戳穿她,劉旭沒好好休息是因為天天喝酒泡酒吧,差點進醫院是因為打架。
也沒有解釋,這次他的項目失敗與我無關。
畢竟之前為了類似的事情解釋過很多次,但許如煙始終相信劉旭,反覺得是我在狡辯。
我沉默著沒出聲。
許如煙卻以為我是心虛,她怒氣壓了壓,語氣也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還在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但這個項目真的很重要,不僅對劉旭意義重大,對許氏也十分重要。」
「我知道黃老板是你的朋友,就當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再給黃老板打個電話,讓他答應合作,好嗎?」
她調出了黃老板的號碼遞到我麵前,滿眼的期待。
我感覺好笑。
許如煙接手許氏多年,卻到現在都不明白,人情隻是一方麵,合作最重要的,還是要看利益本身。
黃老板確實是我的朋友,但他重利,我根本左右不了他對利益的選擇。
劉旭合作失敗,必然是項目本身出了問題。
但我已經懶得再跟她白費口舌。
拿出手機撥了號碼,對方很快接通。
寒暄兩句後,我提到了昨晚和許氏項目的事情。
話還未說完,黃老板已經怒不可遏,卻還是委婉道:「陳老弟,我知道許氏的總裁是你的妻子,但他們出的項目方案,實在是一塌糊塗,我都沒眼看。」
「你如果是幫她求情的,那就不要再說了。」
說完,對方害怕我生氣,再三跟我道歉後,才掛斷電話。
我望向許如煙。
不等我出聲,劉旭卻帶著哭腔道:「怎麼會呢?項目方案是我們研究了好久才定下來的。」
「陳頌哥,你還是討厭我的話就直說,沒必要讓黃老板也跟你演戲騙我們的。」
許如煙也仿佛醍醐灌頂,望向我時,眼神埋怨:「陳頌,我沒想到你心思這麼重,你不想幫忙就算了,還拿這種手段來糊弄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圈內的名氣,這種幾百萬的項目,如果你想拿,怎麼可能拿不下來?黃老板那邊,肯定是你提前商量好的。」
「但我告訴你,你不幫忙,我也能想辦法。」
說著,她瞪了我一眼。
抓起劉旭,轉身就要離開。
看似要走可我卻注意到她的腳步很慢,顯然這話隻是在激我。
結婚六年,她知道我很吃這一套。
我輕笑一聲:「等一下。」
聞言,許如煙果然立刻停下腳步,望向我時,眼睛亮了亮。
看到我拿出手機,再次撥給黃老板時,她和劉旭唇角的笑容幾乎壓都壓不住。
然而,電話接通的那刻,不等黃老板出聲,我道:「黃老板,您是對的,而且我建議您和許氏永遠不要合作。」
掛斷電話後,我淡淡地望向許如煙:「這才是提前安排好的。」
2.
「你......」
或許也沒想到我會這麼做,許如煙氣惱的瞪著眼睛,說不出話。
我沒有理會,隻是平靜的坐下來:「你們可以走了。」
許如煙更氣了。
最後她抓著劉旭,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門被她甩得震天響。
我望著她離開時,怒氣衝衝的背影,縱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不可避免的感覺到了寒心。
我和許如煙是聯姻才在一起的,沒什麼感情基礎。
之前因為一些誤會,感情算不上好,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惡劣到這種地步,是從兩年前劉旭入職到許如煙的公司開始的。
最初察覺到不對是向來不愛加班的許如煙突然每天都留在公司很晚,愛買奢侈品的她也開始降低了頻率,反倒隻買一些平價的東西。
她說很多地方民生疾苦,連肚子都填不飽,她要將掙的錢,以及省下來的錢都捐出去。
後來她攛掇著我一起做慈善。
我心裏有疑惑,但想到這畢竟是件好事,而且那段時間我正忙著和國外的一家公司談合作的事宜,沒有分太多心思去細究,於是直接將錢打到她的卡裏。
我以為這便結束了,可誰知,再之後,許如煙又未經我的允許,將我用過的手表,手機,電腦,限量版遊戲機等等,都捐了出去。
我有些不悅的問起,她卻漫不經心道:「你買了那麼多又用不完,我幫你清理一下而已,你知不知道你隨手買的這些東西,是一些貧困地區的孩子見都沒見過的。」
我理解她在接手許氏後會大發善心,就算生氣也沒再去深究。
直到那年我的生日宴,許如煙將我定製的雙層大蛋糕換成了僅夠三人分的四寸小蛋糕。
我邀請來的上百個圈內好友,正準備為我慶祝時,望著迷你小蛋糕紛紛傻了眼。
我終於發火,查到許如煙身上,可她不僅不認錯,反而在一旁得意道:「過生日嘛,有個儀式就可以了,反正我看你們之前也不吃蛋糕的,不如買個小一些的,畢竟那麼大的蛋糕,太鋪張了。」
我終於忍無可忍,將她拉到一旁。
「首先,大家推掉手裏的事情,又買了禮物來為我慶祝生日,就算蛋糕吃不完,也不能準備這麼小的,這是態度問題。
「其次,我們吃不下,可每個人都帶了小孩子,他們喜歡吃,每年的蛋糕就算剩,也隻會剩一點點。」
「最後,蛋糕是我出錢買的,這也是我的生日宴,沒有我的允許,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生氣,許如煙怔愣在原地。
這時,劉旭卻突然站出來,護在許如煙的麵前,梗著脖子衝我道:「陳頌哥,如煙姐也是一片好心,你怎麼能對她這麼凶呢?
「而且你這話不對,你和如煙姐是夫妻,分這麼清楚,是把如煙姐當成外人嗎?」
參加生日宴的人都是我親自邀請的,我並不認識劉旭,但他這話顯然是在挑撥。
我和許如煙夫妻之間的事情,哪裏有他說話的份?
可我卻注意到,許如煙看他的眼神裏滿是欣賞。
劉旭爭執的聲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為了不毀掉這個生日宴,讓大家看笑話,我還是壓下火氣,妥善解決了這件事。
後來我才知道,中途衝出來的劉旭是許如煙的助理。
也才知道許如煙這段時間的變化都是因為他。
劉旭說自己是從山村走出來的,被資助讀了大學。
他哭訴說自己當初求學有多難,一個放了三天的饅頭泡水可以吃很久。
他帶許如煙吃路邊的食物,教許如煙分辨莊稼和野草,他說的這些,都是家境從小優渥的許如煙沒聽過的。
許如煙很快被他吸引。
這次劉旭不在我的邀請名單之列,但他說想看一看有錢人的宴會,所以許如煙沒和我商量,私自將他帶了進來。
後來劉旭在後台推倒了我準備好的蛋糕,許如煙準備臨時補救的時候,劉旭紅著眼睛感慨蛋糕的價格能夠讓村裏好多孩子上學。
許如煙動容,於是將錢省下來,隻拿便宜的小蛋糕糊弄了事。
得知情況的時候,我差點被氣笑了。
察覺到許如煙和劉旭的關係不正常,也發現劉旭看許如煙的眼神裏充滿著野心,我意識到不對,於是打算將劉旭從許氏調到我的公司。
當時和許如煙說是聯姻,其實更像是扶貧。
許氏這些年在許如煙的帶領下表麵光鮮,內裏其實早就腐爛,這些年全靠陳氏扶持。
得知消息後,劉旭嘴上驚喜著說感謝我自己願意調來,可轉頭,便告訴許如煙,是我用錢逼他離開許氏。
許如煙氣憤的衝到我麵前,指著我的鼻子問我憑什麼拿錢侮辱人。
「劉旭在我公司做的很好,你就算是我的丈夫,也沒有資格去動他。」
「就是有你們這些冷血偏見的上位者,所以劉旭這種人就算拚了命出來,也會被你們一個醋意的念頭就毀了人生。」
她沒頭沒尾的對我一通罵,我想要解釋,她卻說我是在狡辯。
後來為了劉旭,我們又吵過很多次。
我查到劉旭給她的慈善機構有問題,她說我是在針對劉旭,舍不得那點錢可以不捐。
我發現向來崇尚節儉的劉旭經常坦然地收她送的貴重禮物,她也不以為然,說是自己送的,他之前過得那麼苦,送點禮物怎麼了?你收到的禮物比他的多多了,也貴多了。
......
思緒回籠,我坐下來,望著桌上剛才因為她重重的一拍而翻倒的相框。
是我們的合照。
再扶起時,玻璃上有了裂紋,正好橫在照片上的我們之間。
我聯係律師準備了一份離婚協議。
既然她的心已經徹底的停在了劉旭身上,那我便如她所願。
本以為許如煙又會深夜才回來,沒想到回家的時候,她正躺坐在沙發上,笑著打電話。
笑容燦爛又明媚。
不用猜就能知道正和她通話的人是誰。
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她掃了我一眼,原本還笑著的臉瞬間陰了下來,厭惡般移開了視線。
我習慣了,隻是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她說完後,才走過去。
將擬好的離婚協議遞到她麵前。
「簽字吧。」
3.
許如煙淡淡的掃了一眼,隨後便移開了視線,高傲道:「你倒是挺會哄,但你破壞了許氏那麼大的項目,一個禮物就想哄好我?」
「不可能的,我這次很生氣,不管你送我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之前每次因為劉旭鬧得不愉快,為了接下來的合作,為了不讓大家看我們的笑話,我都會跟她道歉,每次都拿出項目或者拿高價給她買房買車買首飾來哄她。
我意識到她是誤會了,道:「你仔細看一眼吧。」
許如煙這才接過,剛翻開,便抬眼望著我嫌棄道:「陳頌,我是真討厭你這種人,沒有同理心,隻顧及自己的利益,還總是打一棒子給一顆棗,覺得給別人一點小恩小惠,大家就得對你感恩戴德......」
話沒說完,她的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劉旭」兩字,她立刻將協議擱置扔在一旁,毫不避諱的接了電話。
對麵不知說了什麼,許如煙一下從沙發上彈跳起來:「真的?成功了?」
「我馬上過去。」
邊說著,她邊穿上鞋,就要離開。
我攔住了她,再次將協議遞給她:「我的事情比較重要,你還是先看一看吧。」
許如煙有些不耐煩:「等我回來再看。」
我仍然堅持:「現在看吧。」
我們徹底鬧崩後,每次她和劉旭出去,幾乎都要到淩晨或者第二天才回來。
我等不了那麼久。
許如煙眉頭皺了皺。
本以為她又要生氣,對我冷嘲熱諷,可誰知,她很快又將話咽了下去。
大概是被我鬧得有些煩了,她將協議接過來,看也沒看,在最後一頁潦草地簽了下自己的名字,甩給了我:「滿意了吧?」
我頓了頓:「你不看一眼?」
「有什麼好看的?」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劉旭剛才又成功拿下了合作,我早就知道,他絕對不認輸的,果不其然......」
許如煙自豪的抬起臉,眼裏閃爍著驕傲:「算了,我跟你這種冷血的人說這些幹什麼?你是不會理解這種成就感的。」
說完,她便迫不及待的回到臥室換衣服,隨後出了門。
我望著她的身影,打開手裏的離婚協議。
她說得沒錯,我沒辦法理解。
就像我也無法理解,她身為許氏的掌權人,為什麼能夠為了盡快見到劉旭連看也不看就在協議上簽名。
除了離婚協議外,這也是一份,讓她淨身出戶的協議。
這些年許氏一直在被陳氏托舉。
更何況,早在聯姻前我們兩家就有言在先,先變心的人分不到任何財產。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我點開,看到是許如煙發來的短信。
這些年,她主動發來的消息,除了讓我幫忙,就是要汙蔑問責,我都習慣了。
誰知點開後,卻讓我愣了一下。
「剛剛給你點了一份小蛋糕。」
「今天向你發脾氣也是我的不對,就當這是我給你的道歉禮。」
拿著協議的手遲疑了一下。
聯姻六年,我也不是真的冷血,說對許如煙沒有感情是假的。
當初我生病的時候,許如煙也曾一邊嫌棄,一邊照顧我整晚,我為了項目失眠時,她也曾給我送過溫好的牛奶,像哄小孩一般給我講故事。
縱然知道她討好是有求於我,但我也曾真的被感動過。
所以這些年許如煙和劉旭的事情被人傳了一次又一次,婚變的消息在外也傳過好幾輪,我都沒表過態,一直在等著她的回頭。
沉默片刻,我準備將協議收起來,想要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可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一聲。
是劉旭剛發的朋友圈。
「不負女總裁的厚望,終於成功啦。」
配圖是許如煙親密的窩在劉旭的胸膛前,調皮的和他伸出手比心。
許如煙在下麵評論:「失去一份項目也沒關係,說明更好的還在後麵等著你。」
不少人在評論區紛紛祝賀。
我卻注意到在他們麵前的桌上,擺放著的方案有些眼熟。
我立刻去了書房,果然原本整潔的桌麵淩亂,有了被翻動的痕跡。
再聯想到先前許如煙的反常,心虛的反應以及無緣無故送禮物的動作,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所以,許如煙偷了我的方案給劉旭做墊腳石?
我被氣笑了。
再也沒有猶豫,拿上協議,轉身給律師打了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