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蔣鬱結婚,他的白月光沈真真從樓頂一躍而下。
我和他從青梅竹馬變成了一對被聯姻捆綁的純恨夫妻。
他當著我的麵勾搭女人,我就當著他的麵和男模激吻。
結局常常是我們扭打在一起,從互扇耳光變成純純做恨。
我們誰也不肯放手,想方設法要惡心對方。
他在拍賣會搶下我媽媽的遺物翡翠手鐲,在我的生日會上送給新晉小花。
「臻臻,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死了一個「真真」,又來一個「臻臻」。
這一次,我沒有暴跳如雷,而是平靜地看著他。
「蔣鬱,我累了。我們離婚吧。」
他不知道,我快死了。
1
蔣鬱臉頰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揚起的眉毛劃出嘲諷的弧線。
「你逼死真真不就是想嫁給我嗎?」
「既然如願以償,你就該好好享受你的婚姻。」
我語氣平和道:「我快死了,實在沒力氣和你糾纏了。」
蔣鬱愣了愣,嘴角浮現惡毒的笑意:「那我更不可能和你離婚了。」
「我要親眼看著你斷氣,然後大放鞭炮,普天同慶!」
吃藥提醒響起,我熟練地倒出一把藥片。
蔣鬱瞟了一眼藥瓶,誇張地笑了幾聲。
「不愧是王牌製片人,做戲做全套。」
「標簽都換成抗癌藥物了。」
我準備把藥片灌入口中。
蔣鬱不知突然發什麼瘋,把我手裏的藥打落,狠狠踩了幾腳。
在我怔愣的瞬間,他搶走藥瓶,把藥片通通倒進垃圾桶。
「你戲癮上來了是吧?」
他收斂了怒氣,扯起一抹冷笑:「吃那麼多維生素,小心明天就中毒死掉了!」
「我還想多陪你玩玩呢。」
2
半夜我醒來時,蔣鬱背對我沉睡。
我忍著疼痛,摸黑走出了家門,直奔醫院急診科。
我沒注意到,身後臥室的燈,亮了起來。
第二天我和蔣鬱在公司碰頭。
他劈頭蓋臉問我:「你昨晚半夜去哪裏了?」
我在翻看文件,頭也不回道:「去醫院。」
蔣鬱上下打量我一眼,似乎氣笑了:「周婧,給你個忠告。」
「好的製片人不代表好的演員。」
「你看你麵色紅潤的,哪裏像個病人?」
他見我不搭理他,憤怒地抽走我手中的文件:「你是去見哪個野男人了?」
「我提醒你,你要是被我捉奸在床,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蔣鬱突然變了臉色,看向門口笑了笑。
溫臻臻來了。
她手上隨意地套著翡翠手鐲,似乎價值數百萬的手鐲在她眼裏也不過如此。
她的眼神瞟向蔣鬱,一刹那變得羞澀。
我冷冷地指著門外:「你來做什麼?辦公室閑人免進。」
溫臻臻的表情僵了僵:「我來麵試女主角。」
我一下頓住,猛地抬頭瞪著蔣鬱。
蔣鬱抬高了眉毛,一副「是我幹的,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我皮笑肉不笑道:「溫臻臻,我們昨天就敲定女主角了。」
「你可以走了。」
她呆在原地,求助地看向蔣鬱。
蔣鬱一下來火了:「周婧,你為什麼非要針對她?」
我不甘示弱道:「我有人選了!靠她的演技,投出去的錢指定打水漂。」
「我是製片人,我對我的項目負責。」
溫臻臻的眼圈瞬間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滾。
蔣鬱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疼無措,狠狠撕碎候選人資料。
「但我是投資方。」
「我有權利為電影選擇最合適的製作人。」
我咬緊了牙,譏諷一笑:「你看上她,不就是因為她和沈真真長得有幾分相似嗎?」
「蔣鬱,既然你那麼愛沈真真,愛到不惜要找個冒牌貨當替身。」
「你今天跟我去離婚,別說捧紅她,你就是跟她結婚我也沒意見!」
「你的新戲製作人,誰愛當誰當!」
蔣鬱眼神一暗,手臂的肌肉青筋暴起:「別跟我提離婚!」
他揚起一抹森冷的笑意,附在我耳邊:「你逃不掉的。」
「我要把你綁在身邊,讓你一輩子為害死真真而贖罪。」
我胃裏一陣翻滾,胸口發悶,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我重重地推開蔣鬱,衝去了衛生間。
臨走前我還不忘惡心溫臻臻一把。
「我看見你就反胃!」
3
我衝進衛生間,反鎖門,大吐特吐。
我漱了口,噴上香水,掩蓋身上殘留的嘔吐酸臭味。
我用厚厚的粉遮蓋了臉上的病容,用腮紅偽裝出健康的紅潤。
「我下午不回來了。」
我跟助理吩咐完,碰到蔣鬱走出辦公室。
他上下打量我,微微傾斜身子嗅聞。
見我小心避開他,他隨即擰緊了眉頭。
「又是打扮又是噴香水,不上班你去哪裏?」
我隔著背包,捏緊了裏頭的病曆,斜睨他一眼。
「不好好哄著你的新歡,你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這句話像戳中他的心事。
「周婧,你以後在臻臻麵前說話放客氣點!」
我笑得花枝招展:「心疼啊?」
「那趕緊娶回家供著啊,像供著沈真真那樣。」
我收斂了笑意,壓低聲音:「我對死人才客氣。」
蔣鬱的臉變得漆黑,五指宛如鐵鉗緊緊箍著我的胳膊。
這時,溫臻臻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眼睛紅通通的,臉頰上還印著輕微的衣褶凹痕。
顯然是撲在蔣鬱懷裏大哭一場。
她膽怯地看了我一眼:「蔣總,我先回去了。」
蔣鬱猛然甩開我,追了出去:「臻臻,我送你。」
我揉著發疼的手腕,看著他們離去。
電梯關門的瞬間,溫臻臻朝我露出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滿眼的勢在必得,如同當年的沈真真。
她說:「你把蔣鬱還給我吧。」
「他本來就是我的。」
4
我回到家時,蔣鬱在吃飯。
阿姨給我準備碗筷:「有你最愛的湯。」
我實在沒有胃口,擺擺手謊稱自己吃過了,讓她先下班回家。
蔣鬱啪地把筷子放下:「你和誰吃的飯?」
我做完檢查,疲憊不堪,沒有力氣吭聲。
蔣鬱冷不丁問道:「你上次半夜見的也是他嗎?」
我忙著回複信息,讓醫生幫我繼續尋找被蔣鬱丟掉的新藥。
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蔣鬱一把抽走我的手機:「密碼是多少?我要看你和野男人到底在聊什麼!」
我瞪視他:「沒有你想看的,手機還我!」
「你是怕被我看到刪除了聊天記錄吧!」
他火大地動手翻我的包:「你包裏肯定有蛛絲馬跡,你以為你能藏得多嚴實?」
我氣得發抖,用力推開他,把包搶回抱在懷裏。
「別亂碰我的東西!」
「蔣鬱,你自己外麵有多少女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蔣鬱冷哼一聲:「我有什麼資格?」
「是你自己非要嫁給我的,你嫁給我,你就是我的。」
「我不光要碰你的東西,我還要碰你。」
他將我拖到身下死死壓住,粗暴地撕下我的裙子。
從前的做恨,是從打架演變成充滿血腥的撕咬親吻。
兩人如同野獸般,在床上相互爭奪權力的上位。
然而現在,蔣鬱漲紅著臉,隻是單純地想要發泄。
我咬緊牙關,胸口湧上一陣陣恐懼和憤怒,瘋狂地掙紮:「滾!你給我滾!」
蔣鬱的呼吸急促而粗重,掐著我的腰不讓我動彈。
「裝什麼?你不就喜歡這樣嗎?」
我發狠地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用盡力氣給了他一耳光,將他踹下沙發。
蔣鬱騰地站起身,高高揚起了巴掌。
我驚魂未定,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蔣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奇怪,像是突然不認識我。
有液體滴落在手背。
我抬手一摸,不知何時,我早已淚流滿麵。
難怪蔣鬱嚇到了。
無論我們吵得多狠,打得多凶,我都沒有在他麵前掉過眼淚。
我獨自睡在客房,蔣鬱什麼也沒有說。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蔣鬱還是少年的模樣。
他在聚餐時,悄悄地在桌底下牽起我的手,朝我羞赧一笑。
他在夜裏偷偷翻過學校的高牆,就為了給我買來各式各樣的零食。
他會在老師發現情況後,擋在我麵前。
「婧靖以後是我的老婆,我提前對她好不是很應該嗎?」
然後沈真真出現了。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眼淚止不住地流。
5
我醒來,熟練地裝作沒事人似的回到公司。
溫臻臻在喜氣洋洋地在派發甜品。
助理小碎步跑來:「婧姐,蔣總今天一大早公布了女主角的人選是溫臻臻。」
「說是你同意的。」
溫臻臻端著甜品來到我麵前。
我越過她的肩膀,直直盯著她身後的蔣鬱。
「如果女主角是她,那你可以另請製作人了。」
蔣鬱微笑著低下頭,朝我耳語道:「別威脅我。」
「你敢撂挑子,我就把劇組所有人都炒了。」
「他們跟了你那麼多年,你也不想他們沒了工作吧?」
他直起身,嘴角得意地彎了彎,手搭在溫臻臻肩膀上:「還不謝謝婧姐賞識?」
溫臻臻甜甜道:「謝謝婧姐賞識!」
我嗬嗬一笑:「你最該謝謝你自己。」
「當日肯吃整容的苦,才能換來今日的甜。」
我裝作好奇地端詳她的臉,惡劣地笑道:「下次修複鼻子叫上我。」
「我對沈真真的臉很熟悉,保證你弄完跟她更像。」
溫臻臻的笑容差點沒法保持。
蔣鬱眼裏翻滾著怒氣::「周婧,你閉嘴!」
我假裝無辜地聳聳肩:「凶什麼,誰讓你找個冒牌貨不找個專業點的啊?」
他壓低聲音,冷嘲熱諷道:「真真才是沈家的真千金。」
「論冒牌貨,你的確經驗資深!」
我和蔣鬱在一起太久,久到我們能輕而易舉拿捏雙方的痛處。
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一時竟然呆愣在原地。
沈真真死了太後,久到我忘記了她是我名義上的妹妹,也是沈家名義上的真千金。
6
我有些恍惚地來到露台,蹲在角落裏。
自從查出肺癌後,我不再抽煙。
可是現在,我很想來一根。
透過露台的玻璃,我看到樓下的蔣鬱和溫臻臻。
蔣鬱背對著我。
倒是溫臻臻注意到我的視線,飛快地移開目光,仿佛我不存在。
蔣鬱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溫臻臻笑個不停,整個人倒在他懷裏。
遠遠望去,宛如一對親密戀人。
她和我遙遙對望,卸下了在我麵前偽裝的膽怯,朝我充滿挑釁地一笑。
我應該撇過頭,裝作毫不在意。
可我偏偏自虐般,死死地盯著他們。
有人推門而入,打火機響起。
「以前蔣總塞過多少人啊,婧姐沒有一個同意的。」
「這次的溫臻臻可真夠厲害的,直接當女主角。」
「我聽說婧姐都和蔣總吵到離婚都說出口了。我們該不會以後要換老板娘吧?」
「那你還不趕緊抱緊溫臻臻的大腿?」
幾人哈哈笑著,腳步聲逐漸遠去。
直到電話響起,我才反應過來,火燎到我的手指。
我麻木地接起電話,是程硯,我的主治醫生。
他給了我一個晴天霹靂。
「周婧,你懷孕了。」
7
我來到蔣鬱的辦公室。
溫臻臻拿著手機劃拉,和蔣鬱幾乎是頭挨著頭:「今晚去這家吧,聽我朋友說很好吃。」
溫臻臻率先注意到我,掩耳盜鈴般稍稍遠離了蔣鬱。
「婧姐,晚上您有空嗎?我想請您和蔣總一起吃頓飯。」
我沒搭理她:「蔣鬱,下班後你跟我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溫臻臻又掛上了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委屈地看向蔣鬱。
蔣鬱眼神一沉:「周婧,你聽不到臻臻跟你說話嗎?」
我迅速看了眼溫臻臻:「我沒空。」
蔣鬱輕描淡寫接道:「我晚上也沒有空,我和臻臻約了。」
溫臻臻很是驚慌地瞟了我一眼:「婧姐,我預留的位置是三個,你也來吧。」
我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打轉,然後落在展櫃的玻璃上。
玻璃倒影裏,蔣鬱在桌下緊緊握著溫臻臻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笑得出來的:「沒關係,你們去吧,吃好喝好。」
蔣鬱微微一驚,似乎沒料到我這麼大度,看了我好幾眼。
「你吃錯藥了?」
我搖搖頭:「你把我的藥都倒了,我哪裏還有藥可吃?」
他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不耐煩道:「還沒出戲呢?」
「你想和我說的到底是什麼事?」
我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平靜地笑了笑:「小事而已,一點也不重要。」
8
包間裏的空氣有些壓抑。
「留下孩子對你的治療影響很大,你的丈夫知道嗎?」
「不管是作為醫生還是你的朋友,我都不建議你留下。」
我嗓子幹啞,勉強笑了笑:「我會認真考慮清楚的。」
「來,你先點菜。」
程硯在研究菜單。
我漫不經心朝門外看去,視野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蔣鬱。
我端著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周婧,你沒燙著吧?」
聽到我的名字,蔣鬱瞬間看了過來。
他先是一愣,在注意到程硯後,眼裏浸染了濃烈的怒意,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進房間。
「你突然轉性,大方地讓我和臻臻單獨出去吃飯,原來是不想我打擾你的約會啊!」
蔣鬱的目光陡然釘在程硯臉上,扯起一絲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
「總算讓我見到你這個奸夫長什麼樣了。」
程硯漲紅了臉:「你誰啊,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成了奸夫啊?」
「我是她老公,你不是奸夫是什麼?」
蔣鬱衝上前抓著他的領口,充滿敵意地怒視他:「難不成你還想取而代之嗎?」
我撲上去邊拉開蔣鬱,邊氣得大喊:「你快放開他!」
蔣鬱雙目噴火,額頭青筋綻起:「我對他還沒動手呢,你就那麼緊張!」
「還說不是你的奸夫?」
他憤憤地甩開我。
我摔倒在地,打翻了茶杯。
茶水澆了我一頭。
蔣鬱下意識鬆開了程硯。
程硯找來毛巾,手忙腳亂替我擦幹頭發。
蔣鬱擠開他:「用得著你給我老婆獻殷勤嗎?」
被他碰到頭發的一瞬間,我僵直了身體,尖叫著躲避他:「別碰我!」
蔣鬱臉色鐵青,一下被我點燃了怒火,強硬地把我固定在原地,一把抓住我的頭發。
「他能碰你,我就不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頂黑色的假發掉落在地。
蔣鬱整個人凍住了。
我像被剝了個精光丟在眾目睽睽之下,張皇失措,無助而倍感羞辱,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蔣鬱回過神來:「你......怎麼成光頭了?」
我身體一震,崩潰地把抓起假發懟在他眼前,眼睛幾乎包不住淚水。
「我得了癌症,化療頭發掉光了。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蔣鬱緩緩搖頭:「不可能。」
他看向程硯,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裝病,想博取我的同情和你離婚。」
「好讓你分了家產後,和他遠走高飛!」
我望著地上一片狼藉,隻覺得筋疲力盡,苦笑一聲。
「你不肯離婚,除了要折磨我為沈真真贖罪,不就是擔心離婚我會分走你一半的錢嗎?」
「如果我一分錢都不要呢?」
蔣鬱:「公司你也不要了?」
我疲憊地笑了笑:「不要了。」
蔣鬱猛然抬頭,睜大了眼睛,像是見了鬼。
「我都快死了,和你搶公司有什麼用?」
蔣鬱不斷地搖頭,一個勁地重複道:「你肯定在騙我,我不信你。」
我幽幽地注視他,胃裏一陣陣地痙攣。
「蔣鬱,我拿我死去的父母發誓,我句句屬實,你也不相信嗎?」
「你就那麼恨我,恨到連死前片刻的安寧也不肯讓我得到嗎?」
蔣鬱的唇線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晦暗不明。
9
醫院給程硯打電話催他回去。
我裝作梳理頭發,不著痕跡擦去眼角的淚水,強顏歡笑道:「程硯,我沒事,你先回去忙吧。」
請客的對象離開了,我也沒必要待著。
我叫來服務員結賬準備離開。
「你去哪裏?」
蔣鬱想跟著我,卻被溫臻臻叫住。
她驚訝地看向我,嘴上說著好巧,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蔣總,菜上齊了。我看你很久沒回來......」
蔣鬱沒有理她,渾身緊繃,像盯著隨時要逃跑的犯人:「你去哪裏?」
溫臻臻察覺到氣氛不對,立馬閉了嘴。
我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我回家。」
很奇怪。
我說完這句話後,他露出微妙的表情,像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我從前討厭溫臻臻。
如今我倒要感謝她,幫我拖住蔣鬱。
「你去吃飯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下。」
蔣鬱看向溫臻臻,似乎在猶豫。
溫臻臻熟練地露出一副被拋棄的可憐模樣,立刻打動了蔣鬱。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離開,低頭預約了人流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