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飯局結束，回去的路上，也許是梁錚突然意識到今日對孟南梔的冷淡，出乎意料的拒絕了許如伊要搭車的要求。

“我給你叫了車。”他這麼對許如伊說著。

許如伊撇著嘴，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這會的她比起之前的明豔，多了些嬌柔。

“知道了，你結婚了，我們也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梁錚皺眉：“這沒有什麼關係，你喝醉了。”

而孟南梔隻是站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這場漫長而不舍的告別。

直到她快把此刻的夜幕上有幾顆星，都快要數完，那邊，終於結束了這場拉扯。

“孟南梔。”梁錚叫道。

她回過神來，望去，許如伊已經離開了。

車窗外，霓虹璀璨，車影如光，車內，一路沉默。

回程的路上，孟南梔靠在車窗邊，側臉被燈光一明一暗地打亮，又隱入黑影裏。

她難得的沒去看手機，腿上的包被她緊緊攥著，仿佛隻有攥緊，才能讓心口那點澀意散去些。

腦子裏亂成一團，有一桌人各異的臉色，有許如伊的笑容，還有餐桌上那雙冷靜到近乎漠然的眼。

她第一次，開始反思起自己這段婚姻。

她喜歡梁錚，這是事實。

可是他們的婚姻來得太快了，快到像一場意外，還沒來得及適應，就已經開始走在規矩森嚴的梁家生活軌道上。

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出席各種場合，晚上睡在同一張床上。靠得最近的時候，是在臥室裏，他在上，她在下。

可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誰說過“喜歡”。

“喜歡”這個字，也好像從來不屬於梁錚。

沉默了太久，孟南梔突然輕聲開口：

“梁錚，我對你的喜歡，是不是讓你覺得很苦惱？”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小石子落進寂靜的車廂，蕩開幾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梁錚轉頭看她，語氣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她沒有看梁錚，隻是看著前方，淡淡道：“因為許如伊回來了。”

梁錚皺了皺眉：“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可你對她，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孟南梔低聲道。

梁錚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她是很好的合作夥伴。”

“可是…”孟南梔偏過頭，看向梁錚，小聲說，“我不喜歡她。”

他沉默片刻，語氣平靜：“你喝醉了。”

“可我隻喝了一口。”孟南梔眼神有些疑惑。

“那就是你酒量太差。”梁錚聲音淡得沒有情緒。

紅燈亮起，車停了下來。

窗戶半降，城市的喧囂與微涼的風，一同從夜色中鑽入。

不遠處，同樣在等紅燈的，還有一輛電瓶車，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嘻嘻哈哈地笑鬧著，女孩坐在後座，頭靠在男孩肩上，說這些甜到黏膩的情話。

他們穿得很普通，說話也很不正經，可那份親密，是她與梁錚之間從未有過的。

孟南梔看著他們，不知怎的，眼眶突然紅了。

不羨慕財富，不羨慕權勢，羨慕的是那種平凡卻自然的靠近。

梁錚忽然朝司機開口：“把窗關上。”

按鈕被按下，玻璃緩緩升起，笑鬧變得模糊遙遠。

孟南梔沒轉頭，眼神仍然停在那對情侶身上。

“風大，別著涼。”他語氣還是那樣的平淡。

孟南梔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又禮貌地道了句：“謝謝。”

整段路上，再無言語。

回到家，一切照舊。

兩人各自洗漱，關燈，上床，沉默地睡去。

沒有爭執，沒有擁抱。

仿佛這一晚和過去的每一個夜晚都沒有區別。

隻是孟南梔知道，不一樣了。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

孟南梔醒來時，身側已空。

梁錚像往常一樣早早離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她披了件外套下樓，客廳卻已有動靜。

梁錚的秘書正坐在沙發上，見她下來，起身恭敬地道：“夫人早。”

緊接著，幾名助理魚貫而入，手裏捧著大大小小的包裝盒。

有包、有衣服、有首飾，琳琅滿目，精致奢華。

秘書邊吩咐人整齊擺放，邊平靜道：“這些都是梁總讓人準備的，都是您平時穿的牌子和尺寸。”

孟南梔點點頭，禮貌地道謝，然後又目送他們一個個退去。

諾大的客廳一下又安靜了。

她站在滿屋的光鮮亮麗裏，望著那些衣服和包，精美得像櫥窗裏的展品。

孟南梔突然想起，在很小的時候，她牽著母親的手，透過街邊的落地窗，窺見裏麵的繁華時，豔羨的心情。

可是此刻，孟南梔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擁有了裏麵的所有繁華時，她卻忽然哭了。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掉下來。

突如其來的淚意，連她自己都來不及反應。

孟南梔蹲在沙發邊，抱著膝，盯著那些閃亮亮的禮盒，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嫁給梁錚，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當初答應那場倉促的婚姻，是因為喜歡他，還是因為從未學會拒絕？

她想過無數次未來的婚姻，有歡笑、有柴米油鹽、有吵架和和好。可沒想到，真正走進的婚姻，是寂靜的，是孤獨的，是像八音盒上漂亮的人偶一樣，被安排好一切。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愛一個人，又應該是什麼樣子？

孟南梔開始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