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我推開主臥的門,林晚晚和霍承安如同兩尊門神,一左一右地跟了進來。
我懶得理會,徑直走向那張大床,從箱子裏取出醫用茹膠手套,“啪”的一聲戴上。
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霍承安的眉心狠狠一跳。
“裝神弄鬼。”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林晚晚立刻拉住他,聲音極低:“承安,別打擾蘇醫生。”
我沒回頭,目光始終落在霍霆深的臉上。
我的手,覆上了他的臉頰。
冰冷,但不是死人的那種僵硬的冷。
我從他的額頭,一路向下,檢查他的眼瞼、鼻腔、口腔。
指尖劃過他性感的喉結,沿著他脖頸的線條,緩緩滑向後頸。
在發際線下方,第三節頸椎的位置,我的指尖忽然一頓。
那裏,有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比毛孔還要細微的突起。
我用指腹用力按壓了一下。
一個極細、極深的針孔。
我詫異。
這個位置、這個深度、這個手法......
我家裏那本代代相傳的古籍中,關於“龜息引”的記載,瘋狂地湧入我的大腦。
以劇毒的銀環蛇唾液,輔以七種極寒草藥,煉製而成。
從後頸玉枕穴注入,可讓人心跳、呼吸、脈搏盡數停止,血液流動降至最低,進入長達七日的假死狀態。
身體機能停擺,但神智,是清醒的。
他不是死了。
他是被人活生生地“釘”在了這具身體裏!
滔天的寒意從我的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我猛地收回手。
是誰?
林晚晚?霍承安?還是他們兩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儀式需要一件他生前最貼身的物品,要沾染了他最多的氣息。”我轉過身,“這樣才能確保‘引靈’成功。”
霍承安嗤笑一聲:“我看你是想順手牽羊吧。”
林晚晚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一亮:“有!有的!”
她快步走到書房,片刻後,捧著一個本子出來,小心翼翼地遞給我。
“這是霆深高中時的物理筆記本,他一直帶在身邊,連出國都帶著。”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炫耀,仿佛在宣誓著她對他有多了解。
我接過本子。
是那種最普通的硬殼筆記本,封麵已經磨損得有些起毛。
屬於霍霆深的氣息撲麵而來,淡淡的,是雪鬆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我翻開筆記本。
扉頁上,一行熟悉的字跡。
那是我看了三年的,龍飛鳳舞的字。
上麵寫著兩個字:蘇小小。
我的小名。
旁邊,還有一行更小的字,筆鋒卻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溫柔。
——我的光。
十年了。
整整十年,我以為那場暗戀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以為他對我,隻有那句冰冷的“我不吃路邊攤”。
原來不是。
他知道我,他記得我,他甚至......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將我淹沒,我幾乎要站不穩。
我的光。
我是他的光。
我攥緊了筆記本,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最後一絲理智。
林晚晚和霍承安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我不能失態。
我強忍著翻湧的情緒,手指顫抖著,一頁一頁地向後翻去。
我想找到更多,更多關於“蘇小小”的痕跡。
然而,直到最後一頁,都隻是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
我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也許,隻是一時興起。
就在我準備合上本子時,指尖卻在最後一頁的夾層裏,觸到了一個薄薄的、光滑的東西。
我心中一動,用指甲輕輕把它挑了出來。
是一張折疊起來的B超單。
我緩緩地展開它。
黑白的影像上,是一個小小的孕囊。
檢查時間,是兩周前。
而在姓名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印著兩個字——
林晚晚。
孕周:8周。
我拿著那張紙,像被一道天雷劈中,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我的光,要當爸爸了。
所以,扉頁上那句“我的光”,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