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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歎了口氣，從抽屜裏拿出一遝產檢單：

“現在說不生？手術費、營養費、誤工費，前前後後花了六萬多，你確定要打掉？”

張明偉僵住了。

婆婆聞聲趕來，一進門就看見自己兒子趴在馬桶邊吐得臉色發青，頓時心疼得直拍大腿：

“哎喲我的兒啊！怎麼吐成這樣了？”

張明偉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抬頭：“媽！這孩子我不要了！”

婆婆臉色一變，剛要說話，我搶先開口：

“媽，您當初不是說，女人懷孕吐一吐很正常嗎？怎麼輪到張明偉就不行了？”

婆婆噎住，支支吾吾道：“那、那能一樣嗎？我兒子從小身體就弱。”

我冷笑一聲，眼神譏諷地看向婆婆：

“媽，您這話說的，一個男人會比女人更弱嗎？”

“還是說，您兒子比女人還矯情？”

婆婆臉色瞬間鐵青，張明偉更是氣得嘴唇發抖，可還沒等他開口，我就繼續補刀：

“隔壁張姐懷孕的時候，您怎麼說的來著？吐一吐怎麼了？誰沒懷過孕？還嫌人家嬌氣？”

“怎麼，現在輪到您兒子了，就變成『從小身體弱』了？”

婆婆被我懟得啞口無言，臉上的皺紋都在抽搐。

張明偉則死死攥著馬桶邊緣，指節發白。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故作溫柔地補上最後一刀：

“忍忍吧，明偉，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別矯情。”

一字不差，都是他們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

婆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隻能幹巴巴地說：

“忍忍就過去了......為了孩子......”

孕吐第三周，張明偉瘦了一圈，眼下掛著青黑，整個人憔悴不堪。

他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我要請假......上不了班了......”

“請假？這個月房貸還沒還呢。”

“親愛的，別這麼任性。哪個當爸爸的不是這麼熬過來的？”

張明偉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得通紅：

“你他媽說什麼風涼話！吐得膽汁都要出來的是我！”

我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充滿憐憫：

“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要學會堅強啊。你看看隔壁張嫂，懷孕時天天加班到半夜，就為了多賺點奶粉錢。”

“你現在請假，以後孩子出生怎麼辦？尿不濕、奶粉、早教班，哪樣不要錢？”

我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計算器，“這個月房貸 12800，產檢費預估 2 萬可能不夠。”

“夠了！”張明偉抓起抱枕狠狠砸在地上，“你眼裏就隻有錢是不是？”

我露出受傷的表情：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這不是為我們的未來考慮嗎？”

“要不我們問問網友，看他們怎麼說？”

張明偉臉色鐵青地看著我打開某乎，搜索“老公孕期想請假怎麼辦”。

第一條高讚回答赫然寫著：“這種沒責任心的男人留著過年？”

“你看，”我柔聲道，“大家都說要堅持工作呢。再說了......”

“等寶寶出生後，你會感謝現在努力的自己的。”

這時，婆婆端著碗雞湯進來，心疼地說：“明偉，喝點湯補補......”

張明偉一把推開：“喝個屁！天天吐，喝進去又吐出來！”

婆婆轉頭瞪我：“你就不能想想辦法？沒看見我兒子難受嗎？！”

我微微一笑：“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吐著吐著就習慣了，別矯情』。”

婆婆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張明偉的孕期反應越來越嚴重。

他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肚子越來越大，翻身都困難。

半夜裏，我總能聽見他在床上煩躁地翻來覆去，最後隻能爬起來坐著睡。

他的臉開始浮腫，皮膚變得粗糙，額頭上冒出幾顆痘痘，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有一天，他站在鏡子前，突然暴躁地砸了梳子：“我他媽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他：“懷孕都會變醜的，忍忍就過去了。”

張明偉猛地轉頭瞪我，眼睛裏全是血絲：“你說得輕鬆！又不是你懷孕！”

我笑了笑，沒說話。

是啊，不是我懷孕。

但前世，我孕吐到脫水住院時，張明偉在病房裏打著遊戲，頭也不抬地說：

“哪個女人不懷孕？就你矯情。”

現在，輪到他了。

孕晚期，張明偉的肚子大得嚇人，妊娠紋爬滿了整個腹部，像裂開的樹皮。

他疼得整夜睡不著，翻身時甚至會抽筋慘叫。

有一次，他半夜腿抽筋，痛得直冒冷汗，推醒我：“幫我揉揉！”

我困倦地睜開眼，慢悠悠地說：“忍一忍就過去了，哪個孕婦不抽筋？”

張明偉氣得發抖，卻無話可說。

天亮時，我發現他坐在床邊，盯著自己浮腫變形的身體，眼神空洞。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就像前世，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走形的身材、醜陋的妊娠紋時，心裏湧上的絕望一樣。

現在，他終於懂了。

終於到了生產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