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選擇出海的那一次,我選擇再次南下蘇州,有點想念江南煙雨。
城隍廟外熱鬧的廟會,人潮湧動。
我被擠得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一隻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我的胳膊。
“姑娘當心。”
溫潤清朗的聲音在嘈雜中異常清晰。
我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如春日湖水的眼眸裏。
這次的偶遇,我認識了顧淮謙。
他並非什麼達官顯貴,家裏是蘇州城一個頗有名望的書香門第。
他飽讀詩書,性情豁達。
他陪我欣賞拙政園的雅致,聽寒山寺的鐘聲,在虎丘塔下煮茶論道。
我說想學劍,他便尋來名師;我說想刻印,他立刻奉上最好的青田石和刻刀。
沒有居高臨下的安排,隻有“你喜歡便好”的尊重與包容。
這次我突發奇想,想再試一次婚姻。
孟姐姐說她婚姻美滿,兒女雙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紅燭高燃的喜房裏,他輕輕挑開我的蓋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豔與珍重:“能娶到夫人,是淮謙三生所幸。”
婚後,日子如流水般恬靜而幸福。
我們育有一雙兒女,兒子聰敏好學,女兒活潑伶俐。
當第一根白發悄然爬上我的鬢角後,我總愛在燈下追問:“淮謙,若有下輩子,你想做什麼?還想......遇見我嗎?”
他總是放下手中的書卷,笑著將我微涼的手攏進他溫熱的掌心,眼神溫柔而篤定:“自然要遇見。生生世世,隻要是你,就好。”
而謝景,據說他的商船離港後,便再無音訊。
*
在那次之後的第一次重生,我還是選擇南下蘇州。
在城隍廟外喧囂的廟會上,我被人流推搡著幾乎摔倒。
“姑娘當心。”溫潤清朗的聲音如同天籟。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我。
我抬頭,撞進一雙熟悉的,溫潤的眼眸裏。
是顧淮謙。
他眼中隻有純粹的關切,不複柔情蜜意。
“多謝公子。”我又找到他了!
“舉手之勞。姑娘......不是本地人?”他看著我,眼神幹淨而好奇。
“初來貴地。”我努力壓下心頭的激動,綻開一個盡可能自然的笑容。
從那世起,每一次重生,無論謝景選擇什麼樣“不同人生”,我的第一目標都無比清晰——找到顧淮謙。
每一次,當我興衝衝地出現在他麵前,每一次,當他帶著全然陌生的眼神望向我,那雙溫潤的眸子裏會慢慢升起好奇。
然後,是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愛意。
如同初春的種子,每一次輪回,都會在肥沃的土壤裏,重新破土、發芽、綻放出絢爛的花。
我們曾在江南煙雨朦朧的烏篷船裏,他教我辨認水岸邊的草藥,雨絲拂麵,帶著草木的清香。
我們曾在西北黃沙漫天的邊城,守著簡陋的土屋,就著噴香的烤羊肉和渾濁的土酒,笑得酣暢淋漓。
我們曾在京郊開滿野花的山坡上,看著孩子們追逐嬉戲,陽光灑在他染上風霜卻依舊溫柔的側臉上,很是好看......
每一世,都是全新的開始,每一世,都是同樣篤定的幸福。
我們一起實現了一個又一個曾經許下的心願。
他總愛在燈下,握著我的手,眼神專注而溫暖:“遇見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而我,總會笑著追問:“那若有下輩子呢?”
他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下輩子,下下輩子,隻要是你,我都要找到你,重新愛上你。”
顧淮謙是我的錨,是我在無盡輪回中唯一確認的港灣。
百世風霜,唯有在他身邊,我才算真正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