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果然，男人在吃到孫大力味精超標的燉菜時，滿意地點了點頭，甚至意猶未盡地多夾了幾筷子。

女人則不偏不倚地從頭嘗到尾，每試過一個菜，就用自帶的保溫杯漱一下口，保證自己味蕾的敏感度。

和工人們一樣，在整體嘗過一遍之後，兩位領導對著江雪和孫大力的菜品犯了難。

眼鏡男知道孫大力在擔心什麼，不給領導反應時間，就諂媚地湊了過去：

“二位領導，感覺怎麼樣？”

男人指著孫大力的那盒：

“我感覺這個最好吃！雖然是素菜，但是居然有股雞湯味！”

女人也點了點頭：

“這個確實做得很鮮，簡直是太鮮了。”

孫大力連忙點頭哈腰地上前跟男人握手：

“哎呀！感謝領導抬愛！”

可就當孫大力以為大局已定時，女領導卻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而是指著另一盒燉菜說：

“但是我覺得，這份做得更好。”

江雪揚了揚眉毛。果然，這位女領導是識貨的。

也許是因為啤酒肚男領導是剛才第一個進門的，孫大力理所當然地把他當成了更大的官，對後進來的女領導本就不屑一顧。再加上這女人竟敢耽誤他的好事兒，孫大力終於按耐不住心裏的火氣——

他可是給領導砌了一個月的菜窖，才換來今天這個機會，她江雪憑啥半路殺出來給劫了？

等到眼鏡男想攔，已經來不及了——孫大力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了女領導麵前，語氣頗有種質問的意味：

“憑啥她這份更好？你給我個理由！”

女領導瞥了一眼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孫大力，並不把他放在眼裏，隻是衝眼鏡男指了指灶台上的鹽罐：

“你們今天都提供了什麼調料？”

眼鏡男支支吾吾地回答：

“呃，隻有鹽，沒有別的......”

“你確定隻有鹽？那為什麼我吃出了味精的味道？”

“這......”眼鏡男尷尬地陪著笑，卻不敢直視女領導的眼睛。

女領導俯視著土豆一樣的孫大力，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味精在林場還是緊俏商品，但在冰城，已經是家常調味品了。你以為我吃不出來麼？”

孫大力惱羞成怒，叉著腰就開始反擊：

“本來就是我做得好吃！你有啥證據證明我加了味精？”

江雪聞聲靜靜走上前，出其不意地扯了一下孫大力厚實的袖管。

孫大力猝不及防地趔趄了一下，白色結晶粉末瞬間從袖口飛瀉而下，在地上堆成了小小的山丘。

孫大力傻了眼，圍觀的工人們親眼看到孫大力袖子裏的玄機，瞬間罵聲一片：

“還說沒放味精，我看你是沒少放吧！不怕把俺們身體吃壞了嗎？”

“我就說剛才吃完咋那麼渴，原來是這個黑心的玩意，光想著搶這廚師崗，根本沒把大家的健康放在眼裏！”

“喪良心的東西！在保衛科的時候就天天投機倒把，以為我們都不知道？”

“就是的，還想跑到食堂繼續坑害我們！”

女領導俯視著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孫大力，又用下巴指了指灑落一地的味精，慢條斯理道：

“孫大力同誌，解釋解釋？”

江雪精準補刀：

“不承認也沒關係，不然讓領導現場再出一題，咱倆再做一道菜，接受廣大人民群眾的全程監督，你敢麼？”

關秋爽也在關鍵時刻擠進了後廚，掏出一把瓜子大聲道：

“要是沒空做新菜的話，你就聞聞我手裏這把瓜子兒——人家江雪剛才，可是能說出我家炒瓜子都加了什麼調料，你這麼厲害，不會做不到吧？”

孫大力已然汗流浹背，慌不擇路地躲著工人們幾乎要戳到他臉上的手指頭，眼看場麵要控製不住，孫大力竟一把拉開廚房後門，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眼鏡男暗暗抹了把汗，小聲罵道：

“好你個孫大力啊！你說你惹她幹嘛？她可是咱林場新來的書記！”

書記瞥了眼鏡男一眼，“完事了吧？第一名是誰，宣布一下。”

眼見啤酒肚男領導也不敢有異議，誰是大小王已經一目了然了。眼鏡男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舉起擴音喇叭大聲播報：

“我宣布！咱們食堂的新晉大廚，是江雪同誌！”

關秋爽第一個帶頭開始鼓掌，江雪在一片叫好聲中，樂嗬嗬接過眼鏡男遞來的勞保用品——兩塊肥皂、一條白棉布圍裙、一副棉手套，還有一個印著“林場後勤處”的搪瓷飯盒。

眼鏡男皮笑肉不笑地補充道：

“咱這初級工的基本工資是四十到五十塊錢一個月，可以打包剩菜做夥食補貼，每月還額外發放四塊錢的的煤票，作為給你的冬季取暖補貼。還有內部購糧權，可以優先購買供銷社的部分‘處理品’，比如碎米和破殼雞蛋之類的......”

眼鏡男一項一項說著，江雪一邊聽一邊笑眯了眼——這樣的薪資待遇如果放在現代，她連看都不會看一下，但這是1987年的東北，有了這樣一份穩定工作，就像是吃下了一顆用料紮實的定心丸。

她始終記得和係統初見那天，係統說的第一句話——“可算接上信號了！”

這意味著，或許有一天，她和係統會突然失去聯係。

而一旦那天來臨，至少還有這項工作，能支撐她在1987年活下去。

江雪向書記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領導！”

書記滿眼欣賞地點了點頭：

“好好幹，你做的菜比我在冰城吃過的還好吃，咱們食堂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係統也在這時冒出來錦上添花：

“恭喜大妹砸！你已完成主線任務「進入林場食堂就職」，成功解鎖獎勵——「直播間現代食物打賞」！！！”

江雪眼前真是一亮又一亮——現代食物？那豈不是可以吃到自己想念已久的方便麵、螺螄粉、烤冷麵？

在江雪正快樂得飄飄然時，她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

那雙炯炯有神的黑亮眸子，正帶著笑意望著她。

江雪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立刻揮手大喊道：

“賀林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