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佛前座下金蟬子轉世,清修百年,卻為謝珩墮紅塵。
為娶我,他跪了三天三夜,更替我受下九九八十一道鞭刑。
血泊中他深情道:“為你,魂飛魄散也甘願。”
我信了,也甘願承受每逢月圓噬心之痛的天罰,褪去佛衣嫁入侯府。
但生產那夜,劇痛撕心裂肺,謝珩卻不在身邊,我拚死誕下雙胎麟兒。
醒來後卻被告知孩子隻活下來一個,他端來絕子湯喂我,“阿嬋,我不忍你再受如此苦楚,有這一個孩子夠了。”
三年間,我傾盡心血撫養謝煜舟,謝珩卻日漸病重,名醫束手無策。
因著金蟬子的血肉可續命,我便日日割肉剜血,隻為換他一線生機。
直到那日,我在長街上卻見他麵色紅潤,親昵地攬著一名女子。
“依依,等她用佛骨血肉養好了你的身體,我便休了她。”
“若非當初你被迫嫁人,我也不必找個眉眼與你相似的玩意兒排解相思。”
“至於她的兩個孩子,總歸礙事,我都親手解決了,隻有咱們的孩子才配世子之位。”
盡心養育的兒子滿臉不耐,“娘,我裝得好累,才不想認那個惡心的女人當娘。”
原來我所珍視的一切,不過都是他精心布下的騙局,隻為讓我萬劫不複。
可他不知道,待我受夠三十六次噬心之痛,便能化劫,重入佛門。
......
柳依依靠在謝珩懷裏,聲音帶著一絲憂慮,“可若她日後知道這一切......”
謝珩不甚在意,“就算知曉又如何,她還俗三年,我早玩膩了,如今也不過是因著要用她的血肉滋養你罷了。”
“改日將你接入府,我們就能時時相見,等她沒用了,屆時你便是名正言順的侯府夫人。”
謝煜舟也用力點頭,“那個老女人整日隻知抱著佛經念,木訥又無趣,我實在厭煩她。”
此刻,我隻覺如墜萬丈冰窟,心臟仿佛被狠狠攥住又撕扯,直到鮮血淋漓。
原來我拚死生下的兩個孩兒,早已被他親手扼殺。
他騙我喝下絕子湯,日日割肉剜血,竟也是為了他真正心愛的人。
那些所謂的深情,也不過是透過我這張相似的臉,看向另一個人罷了。
喉間湧起一股腥甜,我如同風中殘破的柳絮,跌倒在地,在絕望的寒風中,無聲哀鳴。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府。
“又跑哪兒野去了?爹還等著你送藥呢,磨磨蹭蹭的。”
謝煜舟是我盡心養育了三年的孩子,但此刻那張和謝珩如出一轍的臉上隻有厭煩。
無數個日夜我為他衣不解帶,為他憂思難眠,為他付出所有我能給予的溫柔和關懷。
我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他與自己疏遠,所以加倍地付出,卻也枉然。
如今才明白,一切隻因我不是他真正的娘親。
而我拚死生下的那兩個孩子,都未曾睜眼看過這世間一眼,便化作冤魂。
我死死攥住袖口,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徑直越過他,走向謝珩養病的臥房。
推開門,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謝珩正半倚在床頭,臉色慘白。
看到我進來,他似有些意外,眸底閃過一絲不悅,“阿蟬,你怎麼進來了?”
曾經他握著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說:“我舍不得你為我擔憂憔悴,送藥之事讓舟兒代勞便好。”
當時還我心疼他的體貼,感動於他的深情,原來竟都是他的算計。
怕我發現端倪,那些用我血肉熬成的續命靈藥,恐怕都悄無聲息地送到他心愛之人手裏。
見我沉默不語,謝煜舟冷聲嘲諷道:“爹,您如今這樣,都是當初為了替她受那鞭刑,她倒好,現在送藥都不上心,真是白眼狼!”
謝珩劇烈咳嗽起來,氣息更加微弱,“舟兒,莫要胡說,你娘不是這樣的人。”
我站在昏暗的光影裏,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父子一唱一和。
若非親耳聽到那番誅心之話,親眼見到他生龍活虎擁著他人的模樣,我恐怕真會被這精湛的演技蒙蔽。
真的會將他的病弱歸咎於為自己受過的深情,真的會因謝煜舟的指責而心生愧疚。
“阿蟬,舅舅家突遭變故,依依表妹孤苦無依,我已應允她入府暫住,你向來大度,想必能體諒吧?”
我麵上依舊平靜,點了點頭。
迎上他那雙看似盛滿柔情的眼眸,可褪去那層虛偽,我清晰地看到那掩蓋不住的冷漠。
我心中再無半分波瀾,隻餘下一片荒蕪以及徹骨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