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好幾步,用手捂上了口鼻。
沈羨安一臉不屑地扔掉覆麵,不依不饒道,
“不敢反駁是知道錯了?”
“那還不趕緊進來幫忙,你忍心讓有身孕的鳶鳶忙前忙後嗎!”
府內的病患見狀也有樣學樣,跟著吆喝。
有人踢出裝得滿滿的痰盂,
“還不趕緊給老子去倒幹淨!”
有人扔出發酸的飯碗,
“飯呢!想餓死我們啊!”
緊接著,一件汗津津的褂子兜頭砸了過來。
所有人都順著沈羨安的意思,將我當下人一樣使喚。
上一世,因為餘鳶鳶的聚眾祈禱,感染人增加數倍。
我冒著會被傳染的風險不分晝夜地照顧,甚至最後都累得吐了血,可下場卻是被親手治愈的人捆上了火架,活活燒死。
看著他們死到臨頭,卻渾然不知,依舊頤指氣揚的樣子,我不禁覺得好笑。
“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餘鳶鳶能治愈你們嗎?何須還要我的幫忙!”
餘鳶鳶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
“秦大夫,你誤會了。”
“羨安最是嘴硬心軟,他這是怕你耽誤治療,在挽留你呢!”
明明是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卻在這扮溫良,我才不會傻到上當。
剛想掙紮,沈羨安就將我鉗製住,餘鳶鳶抓起腳邊的痰盂就潑了上來。
“治愈天花的方法是種痘,同理,治療瘟疫的辦法也是如此!”
“相信我,這樣你才能擁有抗體!”
滑膩的液體碰觸到肌膚的瞬間,激起了我一身的雞皮疙瘩,尖叫聲從喉中破出,
“放開我!”
可惜兩人並沒有就此罷手。
餘鳶鳶裝模作樣地查看一番,又道,
“秦大夫病得不輕,看來得更進一步才行!”
話落,沈羨安虎口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張大嘴。
不好的預感從脊背躥上大腦,我含糊不清地嗚咽,
“不要......”
可惡心的液體還是灌進了咽喉。
沈羨安咬了咬腮幫,語重心長寬慰,
“忍忍,我這是為了你好。”
我一身狼狽跌倒在地,可沈羨安卻拿出帕子溫柔地給餘鳶鳶擦手,
“鳶鳶,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次瘟疫。”
“感謝上天將你帶到我身邊,你是我的福氣,也是冀州百姓的福氣!”
眾人接二連三地從我的手指上踩過,歡呼著將兩人圍在中間奉承,
“餘姑娘連這麼不知好歹的人都願意施救,真是菩薩心腸,和大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不願再聽,艱難起身想要離開,可去路卻再次被憤憤不平的眾人擋住。
“被救了不知道感謝還想偷跑,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
“餘姑娘為人善良不計較,但我們絕不允許你欺負她!”
話落,他們一寸寸朝我逼近。
混亂中不知是誰先動的手,等我感知到鑽心疼痛時,另一條腿也被砸斷了。
沈羨安撥開人群,看著倒在地上的我,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餘鳶鳶摁住沈羨安想要將我扶起的手,落井下石道,
“還不是因為秦大夫不肯配合,大家都是為了她好啊!”
聽到這,我忍無可忍,呸了她一聲。
餘鳶鳶立刻借題發揮,委屈得掉眼淚。
見狀,沈羨安僅有的憐憫驟然消失。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為你留情麵了!”
他指向一旁的木樁,
“給我把她綁在這,不日不夜地祈禱,直到病好為止!”
冀州的雨下了三日,我也淋了三日。
高燒不退,陷入昏迷,再睜眼卻看到了爺爺。
他看著我受苦的模樣滿臉心疼,渾濁的眼睛都不禁含淚。
“別怕,有藥了,爺爺一定幫你治好大家!”
想到前世,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爺爺,你是不是又拿自己的命去做交易了......我不要!”
重來一世,我不想至親再為了這群白眼狼付出生命!
爺爺搖頭,十隻還淌著血的手指拿出一籮筐草藥。
“這幾日,我和你奶奶翻遍山頭終於又尋得這些,或許還來得及救他們......”
可話還未說完,東西就被沈羨安猛地掃落。
被爺爺精心保存的草藥在沾到雨水的瞬間就枯敗,失去了藥性。
“秦芳茹!你還真是不知悔改!”
“鳶鳶說了,這草藥根本不能治病,隻會加重病情,你還想毒害大家多少次!”
“輸贏已定,你不可能再嫁給我了!早點死心行嗎!”
沈羨安用力過猛,爺爺顫顫巍巍差點站不穩。
見狀,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掙開了繩索,將人扶住。
爺爺救了一輩子的人,從未聽說過祈禱就能治病的荒謬言論,下意識地想要解釋草藥的用處,可卻被我製止了。
既然他們非要找死,我又何必插手。
可這一幕落到沈羨安眼中卻成了心虛。
他滿眼失望,怒吼道,
“你這個害人精,還不趕緊滾!”
餘鳶鳶卻在這時遞上了婚貼。
“盡管你執迷不悟,命不久矣,但我的良善卻不允許我見死不救。”
“明日我與羨安成婚,你大可來沾沾喜氣,說不動能活得就一些!”
明明滿是挑釁的話語,卻仍有傻子替她打抱不平,
“餘姑娘,何苦讓這賤人玷汙了大喜日子,她就該早早死掉,省得繼續禍害別人!”
“而且誰人不知她心悅大人已久,要她看著你們入洞房,豈不是得嫉妒死!”
可我卻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接下了婚貼。
心中悄悄冷嗤,三日期限已到,你們活不過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