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送上了拍賣台。
“夢瑤,別鬧了...”
台下的母親眼含淚的望著我,“跟媽媽回家。”
“你以為我為什麼站在這裏?”
我視線定格在她身後的那個“妹妹”身上。
“不就是想...從你手裏逃出去嗎?”
“價高者得~”我對著台下眨眼,“童叟無欺。”
“夢瑤,不要這樣糟蹋自己...媽媽心疼...”她淚眼婆娑的勸我。
心疼?
我看著她為了搶拍我,顫抖著舉起“點天燈”的手勢。
轉頭笑著對著全場說,“各位聽好了...”
“誰能出價比她高,我自帶等額嫁妝跟他走!”
1.
“第13號拍品——林夢瑤小姐自己。”
拍賣師的聲音帶著玩味的笑意。
聚光燈刺眼地打在我身上,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竊竊私語。
“這是瘋了吧?”
“林家的女兒?”
“長得挺標致...”
打量我的目光有貪婪、審視、還有情欲。
我站在台上,嘴角掛著冷笑,手裏攥著麥克風。
“今晚,價高者得。”
我看著VIP室裏,我母親程美蘭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臉色煞白。
“夢瑤!你瘋了嗎!”
她的聲音在發抖,手指死死掐著競價牌。
我歪頭看她,笑得輕蔑。
“程女士,你不是最擅長用錢解決問題嗎?來啊,加價。”
全場嘩然。
“夢瑤...”程美蘭從VIP房間走出來,站在台下抹眼淚,“媽不能看你糟踐自己。”
她眼眶通紅,顫抖著舉起手。
“一百萬!”
拍賣師高聲宣布。
我笑著看四周,“還有出價更高的嗎?”
她抓著拍賣台邊緣質問我,“林夢瑤!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俯視著她,一字一頓:“我想逃啊,逃得越遠越好。”
她嘴唇發抖,眼淚砸在地上。
“我養你這麼多年,都是為你好!你怎麼不懂媽媽的心呢!”
為我好?
我差點笑出聲。
2.
“高中送我去寄宿學校,也是為我好?”
她臉色一僵。
“當然,那是...最好的學校!”
我冷笑質問,“是嗎?那為什麼高中三年隻給我交了最低檔的住宿費?為什麼給我的行李全是林若水的舊衣服?”
“你...那是怕你在外麵學的虛榮了?”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是嗎。”我盯著她,“那為什麼我聽見你們偷偷說,若水說我在家她壓力大,讓我滾出去住幾年。”
台下瞬間炸開。
程美蘭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林若水突然衝到台邊,梨花帶雨地拉住她。
“姐,你別這樣,媽媽心臟不好...”
“裝什麼?當年不是你哭著說,見不得我拿北大通知書?”
她表情一僵,眼淚瞬間卡在眼眶裏。
高考後,我考上了北大,但父親卻把我的北大錄取通知書鎖進保險箱。
“北京氣候差,媽媽舍不得你去。複讀一年上本地大學多好,爸天天開車接你。”
我那時竟天真地紅了眼眶,以為那是對我的不舍。
直到夜深人靜時,我聽見書房裏傳來的談話聲。
“若水看到她的北大通知書哭了一宿...”,程美蘭的聲音裏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寵溺,“老林,快把夢瑤那封撕了!”
第二天清晨,她端著牛奶走進我的房間,臉上掛著關切的溫柔。
“夢瑤,爸媽花重金給你找的最好複讀班。明年再報個本地大學就行。”
此刻,拍賣場的聚光燈下,程美蘭臉上虛偽的關切與記憶中那張臉重疊。
我嘲諷的看著她,然後望向四周。
“今晚,誰帶我走?”
3.
在這句話的刺激下,競價聲瞬間此起彼伏。
“一百萬!”
“一百五十萬!”
“兩百萬!”
程美蘭猛地抬頭看向我。
“林夢瑤!”她高高聳起的胸脯氣的不停起伏,“你自甘墮落也就算了,被人當個玩意一樣的拍走,我們林家的臉往哪擱?”
林若水立刻撲過去扶住她:“媽媽別生氣,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
她轉頭看我時,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
我冷笑一聲,麥克風將我的聲音放大到整個會場:“我賣我自己,不比等你賣了我強?”
程美蘭的臉色瞬間扭曲。
她一把推開林若水,直接衝上台抓著我的手。
“養你這麼多年白養了?你想徹底脫離關係?”
“你脫!”她尖叫,“把衣服全脫了還給我!這都是我給你買的!你不是要賣自己嗎?讓所有人看看你多下賤!”
全場嘩然。
我看著她扭曲的臉,沉默良久。
慢條斯理地解開裙子上第一顆紐扣。
她繼續叫罵,“又當又立!真不知道這壞種是隨了誰!”
第二顆紐扣應聲而開。
“住手!”當發現我真的在脫,她突然慌了,“媽媽錯了,你別這樣衝動好不好!”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笑了。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心疼我。
她是怕我脫光了,就賣不出她想要的好價錢了。
第三顆紐扣,在我指尖輕輕彈開。
“脫啊!繼續脫啊!”
台下的起哄聲此起彼伏。
林若水走上台,裝作體貼的勸導:“媽,姐姐可能是...脫衣服脫習慣了,不在乎這些的。”
程美蘭的瞳孔猛地收縮,“你跟著那個老不死的學壞了!一點不自尊自愛!”
我的手突然僵住了。
4.
老不死的。
她竟敢這樣叫奶奶。
記憶像潮水般湧來——
小時候那個總是佝僂著腰,卻堅持每天給我紮小辮的老人。
她粗糙的手掌摸著我發燙的額頭,在深夜裏一遍遍換著冰毛巾。
“夢瑤發燒了,你們回來看看...”
奶奶顫抖的聲音對著電話絮絮叨叨。
“忙著呢!”父親不耐煩地掛斷。
後來他們生意做大了,突然想起還有個女兒。
可我已經不認得他們了。
於是他們領養了林若水,那個在所有人麵前乖巧得像洋娃娃的女孩。
可隻有我知道她的真麵目。
大二那年,他們斷了我的生活費。
我在酒吧打工到淩晨,卻看見林若水被幾個老男人圍在卡座。
她的超短裙快撩到大腿根,卻在看見我的瞬間變了臉色。
“救我...”她用口型說。
猶豫再三,看他們動作越來越過分,最終還是心軟了。
但我衝上去的瞬間,她猛地把我推向那群人。
“這妞更帶勁!”醉醺醺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我無力掙紮。
後來...終於被人救下的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父親掄起的皮帶。
“陪酒?”他甩出一遝照片,“林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照片上,我正衣衫不整地被那群人在角落拉扯。
“不是的...”我的解釋淹沒在他們的罵聲中。
此刻,拍賣場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一顆一顆,係好扣子。
“不脫了?”程美蘭出言譏諷,“裝什麼清高!”
我緩緩抬頭,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我想起來...這件裙子,是奶奶臨終前給我買的。”
她的表情瞬間凝固。
“這是用她的錢。”我拉起裙擺,“你們給過她一分錢贍養費嗎?”
提起奶奶,心臟又開始刺痛。
那年奶奶拖著病體來林家為我討說法,卻被林若水反鎖在地下室。
恰巧電路年久失修,引燃了地下室的雜物。
我永遠忘不了找到她時,那具蜷縮在焦黑牆壁旁的瘦小身體...
“是她自己亂跑進去的!”
林若水當時躲在程美蘭身後哭訴,“她就是來找姐姐的...都怪姐姐...”
而我的父母,連看都沒看奶奶最後一眼,就把我關進了那個還飄著焦糊味的地下室。
沒有一滴水,沒有一粒米...
我在那一天,失去了世上唯一一個愛我的人。
林若水突然衝上來:“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對媽媽說話...”
我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奶奶打的。”
5.
“媽!”林若水哭喊著撲進程美蘭懷裏,“姐姐她...”
程美蘭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趕緊安撫林若水。
“五百萬!”她盯著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報價。
全場嘩然。
我站在聚光燈下,看著她眼中翻湧的恨意。
她在盤算。
盤算著把我帶回家後,要怎麼替她的寶貝女兒討回這一巴掌的債。
她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偏心這個被她寵大的“女兒”。
就像高中那年,林若水誣陷我偷了她的項鏈,程美蘭罰我跪在碎玻璃上整整一夜。
第二天,我的膝蓋血肉模糊,而林若水戴著那條“失而複得”的項鏈,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程女士,”我對著麥克風輕笑,“您確定還要加價?”
林若水從她懷裏抬起頭,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台下議論紛紛。
“林家這是要掏空家底啊...”
我繼續在台上煽動其他人出價。
“六百萬!”她恨恨出生,聲音都劈了叉。
接著猛地轉頭對助理低吼:“抵押東郊別墅!現在!”
林若水急得直拽她袖子:“媽!夠了!”
程美蘭一把甩開她,她卻帶著哭腔說:“媽,姐姐不肯回來就算了,以後有我陪著您...”
“你當然是我的好女兒。”程美蘭溫柔地安撫她,轉頭卻壓低聲音,“但她要是被人當玩物買走,林家的名聲就毀了。你還怎麼嫁給傅恒遠?”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傅恒遠。
那個本該是我未婚夫的男人。
當年兩家指腹為婚,卻因為我在鄉下長大,他們絕口不提這樁婚事。
直到傅家起勢,他們立刻把林若水推到他麵前。
林若水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又故作猶豫:“可是姐姐不回來的話,王總那邊...”
母親像是想到什麼臉色驟變,猛地轉身麵向其他人:“各位!”
她聲音哽咽,“女兒叛逆,請體諒一個母親的心...”
“今天這場拍賣,我點天燈。不為別的,就為了帶我的寶貝女兒回家...”
我幾乎要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
什麼慈母心腸?
不過是那個虐死兩任老婆的王總看上了林若水,趁父親酒醉簽了賣女才能達成的合作協議。
他們舍不得掌上明珠,才想起我這個棄女。
“程女士的母愛真讓人動容。”拍賣師適時地捧場。
林若水立刻配合地撲進她懷裏:“媽,您別難過...”
程美蘭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神卻陰冷地鎖住我:“夢瑤,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那語氣仿佛在說:等回家看我怎麼收拾你。
“點天燈?”我歪著頭輕笑,“程女士確定?這可能要傾家蕩產哦?”
她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為了孩子,媽媽什麼都願意...”
“各位,補充一條規則——”我開口對著麥克風說,“誰能出價比她高,我自帶等額嫁妝跟他走!”
6.
“就你?”程美蘭突然笑出聲,“哪來的錢?”
我跟著她的笑聲一起笑。
二十三年了。
從我記事起,這個家給我的隻有冷漠和忽視。
而林若水,那個他們從孤兒院領回來的女孩,卻得到了我渴望的一切。
“姐姐該不會是在說夢話吧?”林若水捂嘴輕笑,手腕上的玉鐲在燈光下泛著光。
我眸光一凝。
那個鐲子。
是奶奶留給我的遺物。
可頭七那天,林若水隻是多看了兩眼,他們就硬生生從我手腕上拽下來給了她。
“若水喜歡,你就讓給她。”父親當時是這麼說的,“你戴著也不好看。”
程美蘭給林若水買愛馬仕要配貨的限量款,但我申請助學貸款時她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以至於大學四年,我白天送外賣,晚上在酒吧端盤子。
手上的凍瘡到現在都沒好全。
而林若水呢?
朋友圈裏全是巴黎鐵塔、馬爾代夫的打卡照。
有一次看到她曬的轉賬記錄,給男模的小費就抵我一個月工資。
我曾經跟程美蘭說,我想學琴。
她頭也不回地甩開我,“學好你的數理化就行。”
可三個月後,林若水為了追那個小提琴家,他們二話不說砸了二十萬請人家上門教學。
看我一直低頭沉默,程美蘭反而像是找到我的把柄。
“你拿不出錢的,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她嘲諷的聲音響起,“媽媽沒教過你這麼撒謊吧!”
全場賓客發出低低的哄笑。
“夢瑤,”她突然放軟語氣,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別鬧小脾氣了。跟媽媽回家,這些年家裏什麼沒給你?現在退出拍賣,我還當你是林家的女兒!”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7.
“好啊。”我擦掉眼角笑出的淚,“沒想到媽媽這麼愛我。那我的生日是哪天?”
程美蘭的嘴張了張,又閉上了。
“我對什麼過敏?”我向前一步。
她有些尷尬的躲過我的目光。
“我上次車禍住院的時候,”我的聲音很輕,“你在哪?”
程美蘭的臉色徹底變了。
她答不上來。
因為這些年她隻記得林若水的生日,每年都包下整層餐廳,甚至去年還特意飛去法國,為她在熱氣球上慶生。
而我的生日?她連微信紅包都懶得發。
“妹妹特意給你留的蛋糕!”記憶裏她曾把林若水吃剩的草莓蛋糕推到我麵前,“別不識好歹!”
我渾身過敏起疹送醫時,聽見她對醫生說:“裝什麼裝?就是不想吃妹妹剩的!”
最可笑的是那場“意外”車禍。
林若水怕酒吧的事敗露,親自開車撞我。
我在醫院醒來時,護士說:“肇事者家屬賠了錢,威脅我們不許聲張。”
而我的親生父母,正陪著他們的寶貝女兒在馬爾代夫散心。
“若水嚇壞了...”她當時在電話裏說,“不就是撞了個人嗎?賠錢就是了。”
她根本不知道,那個被撞的“路人”,是她親生女兒。
當價格飆升到八百萬的時候。
拍賣場上基本已經沒人跟她競價了。
“一千萬!”程美蘭誌得意滿的喊出這個數字,“我看誰還敢加價!”
她轉頭看我,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鬧夠了嗎?最後還不是要乖乖跟我回家?”
說罷歎氣,“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底氣...”
看著她誌得意滿的樣子,我輕輕笑了。
“程女士就這麼確定...沒人敢跟您爭?”
話音剛落,拍賣場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千兩百萬。”
一個男聲響起。
所有人震驚回頭。
“王...王總?”程美蘭的聲音變了調,“你怎麼會...”
王總腆著啤酒肚走進來,西裝繃在他發福的身軀上。
他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最後落在程美蘭和林若水臉上。
“程女士,”王總笑眯眯地說,“您這個女兒也很漂亮啊。”
程美蘭猛地轉向我,眼中噴火:“這就是你的底氣?你早就勾搭上王總了是不是?!”
我輕輕搖頭:“這還真不是。”
目光轉向角落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
“喂,”我歪著頭,語氣帶著親昵的不滿,“讓你裝高冷,現在有人來跟你搶活了。”
陰影中,男人緩緩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