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口,李東一家正巧路過李興國家。
老李頭正在院子裏打掃,一臉不耐煩地揮動著掃帚,將一堆雜物掃向院牆外。
本想繞道而行的李東.突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那堆雜物中的一個破舊瓷盆上。
那是個青花瓷,雖然蒙著灰塵,但隱約可見盆身的花紋精美,釉色瑩潤。
“看什麼看?沒見過打掃院子啊?”正在打掃的李興國注意到李東的目光,語氣刻薄地喊道。
李東回過神,裝作若無其事地答道:“我路過看,隨便看看。”
“看什麼看,一個窮鬼,懶得理你!”李興國不屑地說,繼續揮動掃帚。
李東微微眯起眼睛,心跳加速。
他不動聲色地走近幾步:“您扔的這些東西,我能撿一下嗎?”
“撿去吧撿去吧,都是破爛!”李興國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鄙夷。
李東彎腰撿起那隻青花瓷盆,隨手撣去上麵的灰塵。
心中暗喜:這花紋......這釉色......絕對是清代官窯的風格,前世在拍賣會上見過類似的,至少值幾十萬......
“爸爸,撿垃圾幹什麼?”李芊芊好奇地問。
“噓,這不是垃圾,這是寶貝。”李東輕聲說道,小心地用衣角擦了擦瓷盆,然後讓秦雪芳從竹籃裏拿出一塊布將它包好。
“破爛還寶貝?”秦雪芳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李興國家怎麼會有這種寶貝?
看來他祖上不簡單......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李東內心激動,表麵卻不動聲色地帶著妻女離開了。
回到家中,李東仔細檢查了瓷盆,確認了它的價值。
要把這個變成錢,必須去京城,那裏有專業的古董市場。
夜深人靜時,李東坐在油燈下清點身上的錢財。
公社賺的錢給趙大春二十元,家裏花了一些,剩下不足十五元。
他皺起眉頭,往返京城至少需要二十元,還有吃住和攤位費......
“怎麼辦?在村裏借錢?”李東自言自語,隨即苦笑搖頭,“以我現在的形象,誰會借我三十元這麼多錢?”
他環視簡陋的家,家徒四壁,幾乎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變賣。
不能等,80年代中期文物政策會收緊,錯過這個機會就沒了......
想著想著,李東的目光落在了秦雪芳放在小木盒裏的銀鐲子上。
那是她母親臨終前唯一留給她的念想。
“除了小芳的銀鐲子......真的別無選擇了......”
李東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深夜,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照在秦雪芳和李芊芊熟睡的臉上。
他坐起身,看著妻女安靜的睡顏,內心天人交戰。
這不是偷,隻是暫時借用......這瓷盆至少能賣幾千元,到時候加倍還給小芳......
隻是三十元的銀鐲......換回來的可能是改變我們一家命運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到櫃子前,小心翻找。
“大半夜不睡覺,又要去哪?”突然,秦雪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冷冷的。
李東身體一僵,轉過頭:“我......我要出趟遠門......”
“又是賭博是吧?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改變?”秦雪芳的聲音疲憊而絕望。
“小芳,這次不一樣,我保證......”李東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他不能告訴妻子關於重生的事,也不能解釋這個破瓷盆值多少錢,她不會相信的。
秦雪芳沒有回答,默默轉身,背對著李東。那沉默比一千句責罵還要刺痛。
李東咬咬牙,從櫃子裏拿出銀鐲子,放進懷中。
他走到熟睡的李芊芊床前,輕聲說道:“爸爸去為我們找更好的生活,很快回來。”
離開前,李東最後看了一眼秦雪芳的背影。
對不起,小芳......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不一樣。
天蒙蒙亮,李東帶著銀鐲和包裹離開了村子。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草葉,也打濕了他的褲腳。
身後,黑水村籠罩在晨霧中,仿佛一個夢境。
路過村口時,李東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多年的破舊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這一去,再回來時,一切都將不同。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鎮上走去。
小鎮的早市已經開始,零星的攤販在街道兩側擺放貨物。
李東直奔一家金銀首飾收購店,推門而入。
店內光線昏暗,櫃台後站著一位戴著老花鏡的中年男人。
李東摸了摸懷裏的銀鐲,有些遲疑。
那是秦雪芳母親臨終前唯一留給她的念想。
他腦海中閃過秦雪芳母親在病床上,握著女兒的手,將銀鐲交給她時的場景:“小芳,娘沒啥好東西留給你,這銀鐲是我陪嫁時帶來的,你拿著,算是娘的心意......”
一陣刀割般的心疼掠過胸口,但李東很快又想起了布包裏的瓷盆,和那可能改變全家命運的機會。
“老板,看看這個。”李東將銀鐲放在櫃台上。
店主拿起放大鏡仔細查看,鏡片反射的光斑在銀鐲上跳動。
“這銀鐲子成色不錯,有年頭了,30塊錢吧。”店主評估道。
“這可是老銀,能不能再多點?”李東試探性地討價還價。
“小夥子,現在誰還戴這個?就這價,不要我這還有生意做。”店主語氣生意老道,不容討價。
李東內心暗道:必須盡快拿到路費。猶豫片刻後,他點頭:“成交。”
店主遞過錢:“小夥子,這可是半個月工資了,別亂花。”
李東鄭重接過錢:“這是救命錢,一分都不會亂花。”
三十元,在1980年相當於普通工人半個月的工資,足夠往返京城的車票和簡單食宿。
李東將錢小心放入內衣口袋,然後檢查布包中的瓷盆,確保它完好無損。
出了店門,李東徑直前往汽車站,買了去往京城的長途車票。
坐在擁擠的綠皮車廂裏,窗外景色逐漸從農村田野變為城市建築。
整個旅途中,李東將瓷盆緊緊護在懷中,生怕在擁擠的人群中損壞這件寶貝。
他時而閉目養神,時而睜眼觀察周圍的乘客。
車廂內擠滿了各色人等,熱氣、汗臭和煙味混雜在一起,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八十年代的長途硬座,簡直是對人.體極限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