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依舊平靜,他淡淡地掃了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張猛一眼。
聲音不起絲毫波瀾。
“你認錯人了。”
蕭辰那句“你認錯人了”,輕飄飄的,讓蕭祖耀剛提起來的心終於鬆了下去。
他長長舒了口氣,方才那股子幾乎要把他憋死的驚懼,總算散去幾分。
對啊,怎麼可能!
蕭辰這個廢物養子,怎麼可能是那個威震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麒麟將軍?
肯定是這張猛不知道從哪裏聽了些傳聞,又恰好蕭辰這廝走了狗屎運,或者用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才把這張猛給唬住了!
張猛腦子轉得飛快,大將軍這是不想暴露身份!
既然大將軍不願暴露身份,那他張猛若是多嘴,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轉頭看向蕭祖耀,那股子對蕭辰的敬畏,全變成了對蕭祖耀的滔天怒火。
“好你個蕭祖耀!竟敢戲耍張某!”
張猛那蒲扇大的巴掌,左右開弓,狠狠抽在蕭祖耀臉上。
“啪!啪!啪!”
三巴掌下去,蕭祖耀的臉腫得跟豬頭似的,嘴角掛著血絲,眼前直冒金星,慘叫都卡在喉嚨裏。
“張師傅,饒命,饒命啊!”蕭祖耀被打得暈頭轉向,含糊不清地求饒。
“今日若非看在你蕭家還有幾分薄麵的份上,老子非拆了你的骨頭!”
張猛餘怒未消,又重重一腳踹在蕭祖耀肚子上,踹得他弓著身子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解決了蕭祖耀,張猛這才轉向蕭辰,恭恭敬敬地抱拳躬身:“今日之事,是小人魯莽了,還望......公子莫怪。”
他刻意將“大將軍”改成了“公子”。
蕭辰不置可否。
張猛不敢再多留片刻,抹了把冷汗,腳底抹油溜了。
院子裏,隻留下一片狼藉,和一群噤若寒蟬的家丁。
清瑤終於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連忙跑到蕭辰身邊,淚眼婆娑:“公子,您,您沒事吧?”
蕭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另一邊,蕭祖耀在家丁的攙扶下,鼻青臉腫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向蕭辰時,那怨毒與嫉恨,幾乎要從他眼睛裏噴出來。
他現在更加篤定,蕭辰一定是走了什麼邪門歪道,或是巴結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這張猛才會如此反常!
“蕭辰,你給老子等著!”
蕭祖耀捂著腫痛的臉頰,跌跌撞撞地跑去向蕭長慶告狀。
正廳內,蕭長慶聽完蕭祖耀添油加醋的哭訴,臉色陰晴不定,心裏翻江倒海。
張猛此人,他有所耳聞,確實是軍中悍將,尋常權貴都未必請得動。
他竟然會對蕭辰下跪?還口稱“麒麟將軍”?
雖然蕭辰否認,但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
“混賬東西!”蕭長慶猛地一拍桌子,對著蕭祖耀厲聲斥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不是讓你近幾日不要去招惹他嗎!”
“爹!那野種他......”
“住口!”蕭長慶臉色鐵青,“此事非同小可,在你查清楚蕭辰背後究竟是什麼名堂之前,不許再輕舉妄動!”
他揮退了蕭祖耀,立刻喚來心腹管家,低聲吩咐:“派人去查,給我仔仔細細地查!”
“蕭辰在軍中這三年,究竟都經曆了什麼,接觸過什麼人,尤其是......他與那位麒麟將軍,到底有沒有牽連!”
管家領命而去。
蕭長慶哪裏曉得,昭月公主早就料到會有人調查蕭辰,提前就動用了皇室的力量,將蕭辰在軍中大部分真實履曆,特別是跟“麒麟將軍”有關的那些,全都抹得一幹二淨,隻留下些無關痛癢、擺在明麵上的晉升記錄。
蕭長慶的調查,注定一無所獲。
偏院內,蕭辰安撫了受驚的清瑤和那位老仆。
“公子,那蕭祖耀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老仆憂心忡忡。
蕭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若再敢伸手,我便讓他知道,什麼叫有來無回。”
他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讓人心底發寒的森然。
果不其然,蕭祖耀哪裏咽得下這口惡氣。
他被蕭長慶訓斥一通後,越想越是不甘。
“蕭辰那雜.種,絕對有問題!”
蕭祖耀回到自己院中,對著幾個心腹家丁咬牙切齒,“張猛那蠢貨八成是認錯了人,被他蒙騙了過去!”
“但他蕭辰,一定是在軍中撈了什麼不幹淨的好處,或者攀上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
一個清瘦中年幕僚湊上前,陰惻惻地說道:“少爺,既然侯爺不讓咱們動他,咱們何不借刀殺人?”
“哦?先生有何高見?”蕭祖耀眼睛一亮。
那幕僚壓低聲音:“少爺忘了?夫人的娘家,在刑部可是有人脈的。咱們可以羅列蕭辰幾條罪狀,比如說......”
“他在軍中貪墨軍餉,欺壓同袍,回鄉之後更是目無王法,仗勢欺人,先是無故打殺家仆二毛,後又威逼蕭家,意圖不軌!”
“隻要刑部那邊肯立案,派人將他抓進大牢,到時候是圓是扁,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蕭祖耀臉上的怨毒頓時被一股猙獰的狂喜取代:“好!好計策!就這麼辦!”
他要讓蕭辰知道,敢得罪他蕭祖耀,就算有天大的背景,也得死無葬身之地!
翌日,天色才剛泛起魚肚白。
淮陽侯府門前的寧靜,忽地被一陣刺耳的鑼聲與雜碎腳步聲打破。
“哐!哐!哐!”
砸門聲凶狠急促,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開門!刑部辦案!”外麵的人吼道。
幾個皂隸服色的衙役,腰間明晃晃的佩刀,簇擁著一個青袍官員。
那官員下巴抬得老高,神情倨傲,官威十足,氣勢洶洶堵在蕭府門外。
左鄰右舍早就被這動靜驚動了。
不少人探頭探腦,圍在不遠處,對著蕭府大門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蕭府管家衣衫不整地跑出來,慌忙拉開門栓。
一見門外這陣仗,他兩腿肚子先軟了三分。
那青袍主事見門開了,下巴抬得更高,從袖中摸出一張蓋著朱紅大印的公文,在管家麵前一晃。
“奉刑部公文,前來傳喚蕭辰!”他聲音尖利,“有人具告,蕭辰涉嫌貪墨軍餉,當街行凶殺人,更對蕭家圖謀不軌,意圖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