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程晉的人體模特十年。
可他成名開辦畫展那日,卻在門口掛上了和別人的婚紗照。
曾剝下我衣服的手,溫柔給她添妝。
“顏顏,她沒你心理素質強。”
“小姑娘臉皮薄,不能跟著我胡混,那些異樣的眼光足以刺死她。”
我沒哭沒鬧。
收拾行李搬出了畫室。
既然決定要自立門戶,總得挑幾個身材好的男模特吧!
——
程晉要開畫展這事,我是最後知道的。
聽說有人高薪聘請人體彩繪模特,我瞞著程晉就去了。
陌生男人將我剝光,裹滿顏料的毛刷掠過胸前時,我想的是趕緊攢夠錢給藝術經紀人,幫程晉賣畫。
這樣,他成名後我們就能結婚。
畫展全程我隻能保持一個姿勢,直到中途休場才得以填飽肚子。
出門取外賣時,卻瞥到了正廳中央的巨幅婚紗照。
仔細看並非攝影作品,而是人手所畫。
程晉眼底寫滿愛意,挽著他手的女人不是我。
心如擂鼓,倉皇逃離。
卻在更衣室門外聽見熟悉的聲音。
“老師,您就幫幫我吧!”
蒼老的男聲歎息著,“你也知道,她想走這條路必須從裸模出發…你已經成名,隻要給她畫幾幅人體油畫,再找經紀人把價格炒高…”
“不行!”男人提高聲調,“小姑臉皮薄,一件衣服也不能脫,得幹幹淨淨地嫁給我…”
被稱作老師的男人搖搖頭走了。
我側身躲在門後,卻被追出來的程晉迎麵撞上。
外賣盒“啪”地摔落,滾燙湯汁濺紅了手。
我如鯁在喉,連開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男人的目光掠過我,停留在脖頸處斑駁的油彩。
“你…今天的彩繪模特,是你?”
我垂眸緊盯足尖,點了點頭。
程晉哽了哽。
一手燃煙,一手給我遞來濕紙巾。
“回去吧,今天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顫抖著接過,張了張嘴。
男人抬眸不忍,“都聽見了吧?”
“不是我想瞞你,實在是沒想好怎麼開口…既然今天趕了巧,那你想問的就都問了吧!”
我咳嗽兩聲,捂著嘴幹嘔不已。
男人拿煙的手停頓,卻沒有碾滅。
“抱歉啊!”他笑了笑,“小姑娘身上幹淨怕煙味,我隻能偷摸過把癮。”
也是,我跟了他十年,早就不是小姑娘。
許給我的偏愛,終究是落到了別人頭上。
他為圓夢裸辭當了畫家,我毅然決然做了他的人體模特。
剝光衣服,成為他畫中人。
這些年看過我身體的人不計其數,親戚們的指指點點讓我抬不起頭。
母親說,我再不離開程晉,就要跟我斷絕關係。
可他卻嫌我不幹淨了。
“她…是誰…”
“江芷純,新入行的小模特,我很愛她…那種一見鐘情的感覺,你會懂的吧?”
男人眼底發亮寫滿期盼。
我會懂,因為我與他也曾一見鐘情。
少年的白襯衫糊滿油彩,蹲在街頭求我買他的畫。
我甘願為那一眼心動付出十年,隻是蘭因絮果,此間感情向來如此。
指甲嵌進掌心,淚水無聲滴落。
“顏顏,我隻想要個清白的妻子。”
“小姑娘沒你心理素質強,臉皮又薄最怕別人指指點點…我必須給她個名分,讓她幹幹淨淨嫁給我…”
可我也怕。
怕黑怕臭怕臟,更怕地下室殺不盡的老鼠蟑螂。
怕油彩過敏,怕被人戳穿脊梁骨。
更怕男人們不懷好意的目光和偷偷伸來的鹹豬手。
可我最怕的還是失去程晉。
我沒再說話,扯開衣領瘋狂抓撓起來。
直到指甲翻折,肌膚布滿血痕。
男人不忍,掏出口袋裏的藥膏遞給我。
“別撓了我心疼,回家吃點藥吧!”
我曾被親友罵到抑鬱症,情緒一旦崩潰便會瘋狂抓撓身體。
從那開始,程晉隨身攜帶藥膏的習慣再也沒改。
可如今卻連慰藉的擁抱都得守著距離。
男人拍拍我的肩膀,眼圈紅了。
“會好的。你的病是,我們的感情也是。”
“我會盡我所能,陪你度過這段難熬的分手期…你會找到更好的人…”
像從前那般湊過頸側,程晉的吻隔著衣服落下。
“我得走了。”
“小姑娘等著我吃午飯呢!餓急了她要哭的。”
我看了眼打翻坨成一團的湯麵,默然。
“最後,我還有件事求你。”
“畫室那些人體素描,我想改成小姑娘的臉掛出去…”
直到程晉消失在視野,我才明白。
他是要用我的身體,為江芷純鋪路。
畢竟我已被看光不再幹淨,而他的小姑娘絕不能走我的老路。
可他忘了我的脾性,愛恨分明。
既然他要斷,那就把一切都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