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去世第三天，葉薔薇聽到黑白無常指著不遠處的小女孩：

“她已經誤服了百草枯，兩小時內不去醫院，兩天後我們就能把她的魂魄勾走了。”

小女孩卻渾然不知，隻是拖著沉重的身體倒進葉薔薇懷裏，小臉緊緊貼著她的掌心：

“媽媽，我剛才沒有在垃圾桶裏找到吃的，隻撿到一瓶水。我偷偷嘗了一口，太難喝了，所以就沒有帶上來。”

小女孩一邊說一邊不斷往外嘔著血。

可她才五歲，根本不明白吐血意味著什麼，隻是將葉薔薇的手握得更緊，

“媽媽我有點累了。你等等我，我就休息一下，等一會兒我就去隔壁小區的垃圾桶裏找吃的給你。”

“我以後再也不去找爸爸了，媽媽別生我的氣，吃飽飽就醒來好嗎？”

“小珍珠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葉薔薇知道女兒說的是什麼。

一個月前，在陸辛川的寡嫂又一次哭著指認是葉薔薇推她下樓後，葉薔薇被趕出了別墅。

一怒之下，陸辛川斷了她的所有經濟來源，還動用權勢，不許任何單位聘用她。

身無分文的葉薔薇就帶著女兒搬到了這間地下室，不許女兒再去見陸辛川。

一周前，女兒卻在幼兒園裏被陸辛川帶走了。

“明珠是我的女兒，不要說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就算離了婚，我要帶她走，你又能怎麼樣？”

“我勸你還是乖乖把腎捐給你薛檸姐，否則，我會讓你一輩子見不到明珠！”

可我隻剩下一個腎了啊！

這句話還沒來得出說出口，陸辛川就單方麵掛斷了電話。

不過就算說出口又怎麼樣？

陸辛川根本不會相信，隻會罵葉薔薇是說謊成性的騙人精，一天到晚想方設法引起他的注意。

還會質問，薛檸曾經救過自己，作為妻子，葉薔薇為什麼就不能替他償還這份恩情，把還給薛檸？

又或者說，陸辛川根本不在意失去最後一個腎的葉薔薇會不會死。

自從陸家大哥去世，薛檸母女住進別墅，陸辛川就滿心滿眼都是寡嫂和侄女，就連兩個孩子一同掉進水裏，陸辛川的第一反應都是先救侄女。

女兒才五歲，葉薔薇根本不敢去想，她一個人在別墅裏會遭遇什麼。

為了接回孩子，葉薔薇咬牙去了醫院。

可還不等她見到人，就已經被五花大綁著架上了手術台。

“怎麼回事？病人以前就做過捐腎手術？”

“兩個病人的腹腔都已經打開了，這顆腎必須得取！”

後麵的話，葉薔薇已經聽不清了。

手術後，她被送回了地下室。

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她看到女兒滿臉淚痕地哭喊：

“媽媽，我以後再也不跟爸爸走了，你醒過來好嗎？”

因為沒有及時繳納房租開始斷水斷電的地下室陰冷得可怕。

女兒像是終於想起什麼，手忙腳亂地翻出葉薔薇的手機，小小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按下緊急聯係人的號碼，足足打了九十多通電話，才終於被接起。

“爸爸，你來看看媽媽好嗎？媽媽怎麼也不肯醒過來。”

電話那頭的陸辛川語氣裏滿是不耐：

“好你個葉薔薇，明知道薛檸在醫院裏養病，還讓你女兒來搗亂。既然你喜歡裝睡，那你就去死好了！”

手機徹底沒電。

女兒就這樣和葉薔薇的屍體一起呆了三天，直到今天女兒實在餓得不行，才跑去垃圾桶裏找吃的。

結果，卻誤服了百草枯。

眼看女兒漸漸合上了眼，嘴角的血跡還沒有幹，愈發襯得小臉如牆灰一般慘白。

葉薔薇的靈魂漂浮在半空中，隻覺得心頭像是有千萬根針在紮。

不可以！小珍珠不可以睡！

她聽見自己瘋狂嘶喊著。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能帶我女兒去醫院？她喝了百草枯，兩小時內不去醫院會死的呀！

我的女兒還那麼小，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房間裏空空蕩蕩，沒人能聽到她的求救。

葉薔薇急得團團轉。

她想要把女兒叫醒，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穿過女兒的身體；她想飛出去喊人，卻發現自己連門都出不去

這時，她看到了桌上擺放著的一張一家三口的合影。

那是離開別墅時，女兒偷偷藏在書包裏帶出來的。

拍那張合影時，圈子裏人人都說葉薔薇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這輩子才能嫁給陸辛川這樣一個帥氣多金又顧家的老公，膝下還有小珍珠這樣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

那時候，葉薔薇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相愛五年，結婚四年，陸辛川從沒對她紅過臉，每天按時下班給她做飯，永遠記得每一個紀念日，出席宴會總是牢牢牽著她的手，甚至還曾經在車禍中為了護住她，主動將方向盤打向自己。

可這一切都在薛檸母子含淚抱著陸大哥遺照踏進別墅的那一刻，一去不複返。

葉薔薇曾經好幾次看著女兒抱著相片偷偷抹眼淚，小聲喊著“爸爸”，可在她麵前卻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雙手叉腰：

“媽媽你別怕，爸爸說伯伯去世了，薛檸阿姨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要去保護薛檸阿姨和諾諾姐姐。但你還有小珍珠。小珍珠會永遠保護媽媽！”

想到這裏，葉薔薇福至心靈，猛地舉起相框重重摔向牆壁。

出乎意料地，相框應聲碎裂，尖銳的聲響很快引起隔壁租戶的不滿。

不多會兒，就有一個尖銳的女聲不滿地拍起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