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裏驟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富貴渾身一抖,驚恐的抓緊了柳玄的手。
柳玄這下確定了,那個被佛爺踩在腳底狠狠碾著的人,就是齙牙龍。
她麵色冷淡,目光如水沉靜的看著佛爺。
佛爺也正打量著她,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佛爺臉上露出一個溫和卻猶如惡鬼的微笑。
“我哋信義幫幫規,生同生死同死,歃血為盟唔可以走雞!但係龍仔個細路昨日竟然同我講要退幫!退幫即係走雞!仙姑啊,你同我講,我要唔要——”
說著,他又用力碾了碾腳下,可齙牙龍的慘叫聲已經微弱到近乎聽不見,隻能聽見瀕死的狗一樣劇烈的喘氣聲。
“我是個算命的,昨日齙牙龍說要退幫,實則是我給的建議,佛爺您要追究的話,不妨衝著我來,沒必要這樣對一個曾經忠心於您的小弟。他跟著您這麼多年,想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那聲音聽得柳玄徹骨生寒,她抿了抿唇,開口道。
算命之人輕易不可窺探自己的命理,先前她強行窺探過一次,但也隻能看到模糊的命格。
此刻有富貴在身邊,柳玄冒險更仔細在心中測算了自己的命線,確定了今日她並沒有什麼災禍,這才出言將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
而此話一出,她的命線即刻發生了改變,卻也不是什麼大的變動。
隻是兩次窺探自身命運,天道的反噬也比她料想得更厲害。
哪怕富貴緊緊攥著她的手,可柳玄喉頭仍是驀地湧上一股腥甜。
她斂目,硬生生將這口血咽了下去。
“好!是個爽手人!仙姑,坐吧。”
聽見柳玄坦言是自己攛掇齙牙龍退幫,佛爺大笑一聲,拍了兩下手,便有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了佛爺的沙發對麵。
又在茶幾上倒了兩杯洋酒。
佛爺坐下後,俯身拽著齙牙龍的頭發,將人從角落裏拖了出來。
“龍仔,你今日能唔能活命,就看你信啲個仙姑,係唔係真嘅有本事啦。”
柳玄這才看清了齙牙龍的模樣。
血肉模糊不足以形容他的慘狀,那張臉幾乎辨認不出是個人形,四肢軟趴趴的耷拉在地上,似乎都斷了。
無力的張著不停喘氣的嘴巴裏,黑洞洞的,看不見一顆牙齒。
柳玄攥緊了手,指甲沒入掌心,心生不忍別開了目光。
可齙牙龍那隻能睜開一條縫的眼睛,卻慢慢轉動眼珠,看見了站在那兒的熟悉的人影。
“仙......仙姑......救......救我......”
他拚盡全力想抬起一隻手朝柳玄伸過來,可佛爺鞋尖輕輕一踹,他的手便無力的落了回去。
整個人再沒有半點聲息。
柳玄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緩步上前,在椅子上坐下。
她抬眸,目光泠然,毫無畏懼的直視著佛爺陰惻惻的眼神。
“佛爺要我做什麼才能放過齙牙龍,請說便是。”
“唔使急,先飲杯嘢!飲完呢杯嘢,梗係講得掂啦。講完啲嘢,咪又係兄弟嘛。”
佛爺笑眯眯端起兩杯酒,一杯遞給柳玄。
柳玄低頭看了一眼,橙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晶瑩剔透,肉眼看不出異常。
“做咩?害怕有毒啊?”
佛爺笑著傾身湊過來,酒杯隨之傾斜,杯中酒液眼看就要潑到柳玄身上。
柳玄麵色如常,抬手抵住,而後翻手接過酒杯,在佛爺手中那杯略低於杯沿的位置虛虛碰了一下。
“齙牙龍說信義幫的佛爺是九龍東區最厲害的大佬,自然不屑使這種陰損手段的。我先幹為敬。”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入喉,刀割一般的火辣滾燙。
柳玄忍不住微微皺眉。
她上一次喝這種烈酒,還是在穿越到修真界前了,距現在少說也有千萬年。
曾經覺得烈酒入喉能讓人忘記一切煩心事,是人間至美。
可時過境遷,心境也早已不一樣,這酒屬實是不知道有什麼好喝的。
“好好好!”
見這黃毛丫頭喝酒這樣爽快,佛爺也難得露出了一點真心的笑容。
混黑幫的,最不喜那些磨磨唧唧的人,最欣賞坦蕩豪邁快意恩仇。
沒想到這所謂的仙姑,看起來就是個半大的女娃娃,卻半點不怵,這酒說幹就幹,而且看起來,酒量竟然還不錯。
他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我直頭講嘢,齙牙龍話你係個仙姑!昨晚那場劈友,唔係你提醒他,佢早失掉佢條命!係咪啊?”
佛爺也飲盡杯中酒,咂咂嘴,笑眯眯問道。
柳玄頷首:“我確實會一點玄門本事,看相算命,是最基礎的手藝。”
“香江拜神拜佛嘅多,你扮神棍扮仙姑落嚟搵食我哋都冇意見!但係而家你在我啲地頭,想平安走人?不如同我睇睇命盤——算到我條命有冇九星借命局,生得出九條化骨龍!算得準,我送你出門還要請你飲茶;算得差,我叫四九剖豬送你去拜觀音!”
佛爺把酒杯放在桌上,砰的一聲。
佛爺想生九個兒子?
柳玄眉頭微皺,仔細觀了觀他的麵相,沉吟片刻道:“飲茶就不必了,但我若算得準,我想讓佛爺允我一個條件,日後我想出來要求什麼了,請佛爺兌現。”
“你要係算得差呢?”
佛爺笑眼微眯。
“算得差,佛爺你就是把我扔進海裏喂魚,我也絕無怨言。”
“好,我把八字寫給你。”
柳玄倒是無所謂,八字這東西,有更好,沒有也沒差。
她身子前傾,眯眼細看佛爺的麵容,目光如筆一寸寸描過他臉上每一處溝壑。
放在膝蓋上的手時不時掐算一二。
但是......
柳玄麵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恰好此時小弟拿來紙筆,等佛爺寫下自己的八字後,柳玄拿過來凝神細看。
臉上神情越發古怪。
佛爺指尖夾著小弟點燃遞來的雪茄,抽上一口,吐出煙圈。
看著煙霧迷蒙中眉頭緊鎖的黃毛丫頭,眼神中滿是嘲諷的笑意。
“如何?仙姑,你究竟算得出咩?我能唔能生得出九個小仔?快點說啦。”
柳玄默不作聲,忽而長出一口氣,瞥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幾個小弟。
“佛爺......確定要我當著他們的麵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