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父皇下旨讓新科狀元當駙馬,他的白月光就投繯自盡。
我們也從天作之合化為相看兩厭。
從此,他流連青/樓作樂,我不聞不問冷若冰霜。
後來皇家狩獵,我中了刻著他名字的劇毒箭矢。
忍痛將箭矢拔出,見到他的名字,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點燃了他的營帳。
可就在我們即將葬身之際,他卻不顧一切的抱住毒發的我,朝著侍衛嘶吼。
“快救長公主!”
“若我不幸身亡,一定要徹查是誰害了她!”
我這才幡然醒悟,原來他早已愛上了我。
而我們所結的那些仇怨,不過是曾經執拗造就的虛妄。
再睜眼,我竟回到了父皇下旨賜婚那天。
我違抗旨意自請和親,換他抱得佳人,子孫滿堂。
這一世,我隻想與他再無糾葛。
1
醒來的時候,我聞到一股難聞的草藥味。
耳邊則是熟悉的溫潤男聲。
“昭寧!你醒醒!”
我睜開眼,看見的是他無比慌亂的神情。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我們俱是一愣。
他咳嗽幾聲蓋住眼底的情緒,“既然醒了,就請公主殿下自請離開吧。”
那冷淡的話語,襯得剛剛的關切仿若大夢一場。
我艱難地撐起身子,下意識喃喃。
“景珩......”
他動作一頓,轉身目光複雜地看著我。
“公主殿下,微臣一介寒門書生,實在配不上您金枝玉葉。”
頓了頓,他猶豫道:
“更何況,臣心中早已......”
“早已有了柳家小姐,是嗎?”
我打斷他,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他猛地轉身,語調微微拔高,帶著不悅。
“你調查我?”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覺得可笑。
“我是要告訴你......我反悔了。”
掏出父皇給我的賜婚秘旨,我沒有猶豫,將秘旨湊近燭火。
塵埃落盡,我和他也再沒了瓜葛。
在男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我轉身踏上轎攆。
邁入禦書房時,父皇正在批閱奏折。
見我進來,他擱下筆,威嚴的麵容露出一絲笑意。
“昭寧來了?聽說你染了風寒,怎麼不好好休息?”
我聲音平靜。
“兒臣請求父皇收回賜婚的旨意。”
父皇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前幾日你不是還哭著求朕,非要嫁給那個狀元郎?”
“怎麼,他欺負你了?”
我強忍淚水,擠出一個笑容。
“父皇!兒臣不想和他成婚了。如今北境戰亂頻繁,兒臣想為父皇分憂,自請和親!”
“胡鬧!”
父皇怒喝,“朕還沒老到要靠女兒和親來穩固江山的地步!”
我壓下心頭的苦澀,再次跪下,重重叩首。
“求父皇成全。”
禦書房內靜得可怕。良久,我聽見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疲憊地揮揮手。
“罷了,朕準了。三日後大朝會,朕會宣布此事。”
我鬆了口氣,轉身正欲離開,猶豫片刻又道,“兒臣還有一事......”
“能否請父皇為景大人和柳小姐賜婚?就當......是兒臣最後的請求。”
父皇沉默許久,提筆蘸墨,“如你所願。”
我看著那道賜婚聖旨一筆一劃寫成,心口疼得幾乎窒息。
前世那支毒箭留下的傷口明明早已隨著重生消失,可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痛徹心扉。
走出禦書房時,想起前世臨死前看到的衝天火光。
那時的景珩抱著我,滾燙的淚水落在我臉上。
他說要徹查真凶,說要為我報仇。
可最後害死我們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刺客。
是猜忌,是誤會,是驕傲與固執築起的高牆。
好在三天後,這堵牆便能徹底消失了。
3
我回到寢宮時,宮女匆匆來報:“殿下,柳家小姐求見。”
我指尖一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來得可真快。
前世,柳雨寒也曾這樣楚楚可憐地跪在我麵前,求我成全她和景珩。
那時我心高氣傲,不僅沒將她放在眼裏,反而更加堅定地要得到沈景珩。
可後來呢?
沈景珩拒婚的折子一道接一道地遞上金鑾殿,柳雨寒更是在成親那日投繯自盡。
從那以後,沈景珩看我的眼神,便隻剩下刻骨的恨。
“讓她進來。”
我淡淡道。
柳雨寒一進門便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帶雨。
“公主殿下,求您開恩......”
“沈郎他心中隻有臣女啊!您若強行嫁給他,他也不會幸福的!”
我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教本宮如何做事?”
她瞳孔一縮,臉色瞬間慘白。
柳雨寒渾身發抖,終於撕下了那層楚楚可憐的偽裝,眼神陡然變得怨毒。
“昭寧!你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賤人!”
她尖聲叫道,“景珩永遠不會愛你!你就算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我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裏的樣子,忽然覺得可笑。
前世我竟被這樣一個人逼得步步錯,最終害人害己。
我懶懶地抬了抬眼皮,“來人,轟出去。”
宮女們立刻上前,架著仍在叫罵的柳雨寒往外拖。
就在柳雨寒被拖到殿門口時,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突然闖入。
“住手!”
沈景珩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意,他一把推開宮女,將柳雨寒護在身後。
我心頭猛地一跳,手中的茶盞險些滑落。
他穿著朝服,顯然是剛下朝就趕來了。
那張素來清冷的臉上此刻布滿寒霜,看向我的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沈郎......”
柳雨寒倔強地看向沈景珩,眼淚簌簌落下,“你別怪公主,是我自己不好......”
沈景珩冷冷地直視著我,每個字都像淬了冰。
“微臣不知柳小姐犯了什麼錯,要受這般折辱?”
我強撐著站起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沈大人擅闖本宮寢殿,這就是你的為臣之道?”
他冷笑一聲,“若早知道公主要欺負無辜之人,微臣早就該來。”
柳雨寒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朝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我胸口一陣刺痛,卻聽見自己笑出了聲。
“沈景珩,你口口聲聲說本宮欺負她。”
我一步步走下台階,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卻不知她以下犯上,當眾衝撞本宮,言語輕浮惡劣!論法,本宮可以要她的狗命!”
柳雨寒臉色一白,慌亂地解釋,“我沒有!沈郎你知道的,我平時連螞蟻都不忍心踩......”
“夠了。”
我打斷她拙劣的表演,轉向沈景珩。
“沈大人現在還要替她討公道嗎?”
他沉默片刻,突然撩袍跪下,“是微臣冒犯,請公主恕罪。”
我怔住了。
前世的沈景珩從不會對我低頭,哪怕被罰跪在雪地裏三天三夜,也不肯說一句軟話。
“但......”
他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若公主再為難柳小姐,微臣寧死也不會與公主成婚。”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紮進我心裏。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忽然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可笑。
“沈景珩。”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以為......本宮還會嫁給你嗎?”
沈景珩神情一頓,可很快又化為嘲諷。
“公主何必自欺欺人?您使盡了手段,不就是為了嫁給微臣嗎?”
4
我瞬間暴怒,將身邊的花瓶丟了出去。
花瓶在他腳邊炸裂,瓷片飛濺。
一道血痕從他額角蜿蜒而下,襯得那張清冷的臉愈發蒼白。
我冷眼看向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帶著你的心上人,立刻滾出本宮的視線。”
柳雨寒聲音發顫,“沈郎,我們走吧......”
他沒有動,仍直直地望向我,鮮血順著下頜滴落在月白色的衣襟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沉默了許久,他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微臣告退。”
那道挺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宮門外,我揮退了所有的丫鬟,枯坐在椅子上忘了時辰。
黃昏來臨,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帶著侍衛騎馬朝郊外跑去。
我策馬狂奔,耳邊風聲呼嘯。
前世柳雨寒在得知我與沈景珩的婚事後,曾獨自前往郊外寺廟祈福,實則想攀附權貴。
誰知半路遇上土匪,險些受辱。雖然後來被路過的商隊救下,但此事成了她心中的刺,也是她後來自盡的導火索之一。
這一世,我既已決定放手,便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天色漸暗,山路崎嶇。
我握緊韁繩,終於在密林深處聽到了女子的尖叫聲。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柳雨寒的聲音裏滿是驚恐。
我心頭一緊,揚鞭衝了過去。
林中空地上,幾個粗野的土匪正圍著她,撕扯她的衣衫。
她發髻散亂,臉上淚痕交錯,早已沒了白日裏的囂張氣焰。
“住手!”
我厲聲喝道。
土匪們回頭,見我一介女流,頓時露出獰笑。
“喲,又來了個美人兒!”
我握緊手中的馬鞭,強壓下心中的恐懼。
“放了她,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
土匪們哄然大笑,為首的那個刀疤臉啐了一口。
“小娘子好大的口氣!老子今天偏要人財兩全!”
我猛地揚鞭抽向他的眼睛!
“啊!”刀疤臉捂著眼睛慘叫。
我趁機衝過去拽起柳雨寒。
她早已嚇軟了腿,踉蹌著被我拖著往前衝。
身後傳來土匪們憤怒的吼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賤人!老子宰了你們!”
我拚命拉著柳雨寒往林子深處鑽,可她根本跑不快,沒幾步就摔倒在地。
“我、我跑不動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
我咬牙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都怪你!要不是你激怒了他們,他們怎麼會......”
“閉嘴!”我厲聲打斷她,“你想死在這裏嗎?!”
她被我吼得一怔,可下一秒,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我猛地回頭,隻見刀疤臉舉著明晃晃的砍刀朝她劈來!
“小心!”
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我拉著柳雨寒往旁邊一躲。
可那把砍刀卻因此沒入了我的身體。
“噗嗤!”
耳邊傳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
昏迷前,我看到沈景珩心疼地摟住柳雨寒的身影。
再次醒來時,入眼是熟悉的明黃帳頂。
父皇憔悴的麵容出現在視線裏,“昭寧!你終於醒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太醫連忙端來湯藥,父皇親手接過,一勺勺喂到我唇邊。
“傻孩子,為什麼要救那種人?”
我虛弱地搖頭,目光掃過殿內,卻沒有看到想見的身影。
父皇看出我的心思,臉色陡然陰沉。
“那對狗男女在偏殿,朕這就......”
“不要。”
我拽住他的袖子,“兒臣想見見他們。”
沈景珩走進來時,月白長衫上還沾著血跡。
他跪在榻前三尺處,始終不敢抬頭看我。
“微臣......謝公主救命之恩。”
5
我靜靜地看著他顫抖的睫毛,忽然想起前世那個在火場裏抱著我痛哭的沈景珩。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跪著,卻是為了求太醫救我的命。
“柳小姐沒事吧?”
他猛地抬頭,眼底滿是錯愕。
“她、她很好。”
他喉結滾動,“公主為何要救她?”
我望著窗外的海棠,沒有回答。
難道要我說,是為了彌補前世欠你的?
還是說,是為了讓你這一世能得償所願?
最終我隻是搖了搖頭,揮手讓他離開。
男人眉眼掙紮,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最終被父皇趕了下去。
臨走時,我竟似乎從他眼中看到了幾抹關切和情意。
不過......那又怎麼可能呢?
我苦笑著搖搖頭,閉上了眼。
再次抬眸,眼底隻剩下堅定。
“父皇,後日......我想啟程去北疆。“
父皇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翌日,沈景珩帶著補品前來求見。
養傷的時候,沈景珩和先前判若兩人,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我床邊躬親侍奉。
我權當他心中有愧。
在救下柳雨寒的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間就兩清了。
“殿下,傷可有好些?明日便是我們大婚......”
沈景珩手裏端著一碗參湯,話裏隱隱透著一絲期待。
我越發看不透這個人,平淡道:
“是呢,沈大人,切莫誤了吉時。”
和柳雨寒大婚的吉時。
也是我出發邊疆的吉時。
第二日,我乘上了前去北疆的車馬。
父皇站在城門,眼眶泛著紅。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相見。
但重來一世,我不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與此同時,沈景珩穿著大紅喜服,心中有些忐忑。
曾經他擔心身份有別,一直不敢接受公主的好意,對她百般拒絕。
沒想到他們還是修成正果了。
可直到挑起新娘蓋頭,見到柳雨寒那張臉時,沈景珩臉上的忐忑瞬間僵住。
“為什麼是你,公主殿下呢?!”
柳雨寒原本期盼的笑也愣在臉上,下意識脫口而出。
“公主早就前去和親,臨行前還替我們向皇上求了賜婚,你提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