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回了掖庭局換了新的工作服,花花綠綠的穿在身上像一隻錦雞。
而他新的身份,也從一個不入流的小太監,搖身一變成了掖庭令,從七品的官職。
放在外麵,從七品不過是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兒。
可在後宮,已經是了不起的存在了。
要知道,侍奉在皇帝身邊的那個老太監,也不過才五品,已經是太監頭子了。
盡管沒能出宮,這讓張昭有些受打擊,但好在用不著可以隱藏自己了。
而且還有了自己單獨的住所,也不用去擠那些臭烘烘的矮房。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兒之後,張昭頓時收起了笑臉,掩上房門枯坐在床頭。
戰戰兢兢的一整天,此時他已經疲憊不堪,腦袋一靠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公鴨嗓。
“張公公在屋裏嗎?”
張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屋子裏已經漆黑一片。
他摸索著點燃了燭台,這才拉開了房門。
打眼一瞧,卻是一個沒見過的小太監,身上穿著略顯素淨,一看就品級不高。
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宮女。
見到張昭開門,小太監連忙施禮賠笑。
“小的王狗兒,見過張公公!”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昭也沒怪他吵了自己的瞌睡,隻是詢問他來此作甚。
王狗兒臉上堆著笑,連忙說道:“小的奉趙總管之命,前來給您送些吃食。”
說著,他便招呼了一聲身後的兩個宮女。
兩人會意,立馬拎著手中的食盒進了房間。
見她們規規矩矩的擺好,王狗兒又道:“這些都是趙總管特意吩咐禦廚備下的,也不知您愛不愛吃,倘若口味不合適,大可吩咐小的。”
張昭點點頭,道了聲有勞。
見王狗兒還不走,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腦子裏突然鑽出來以前看的那些古裝劇,莫不是這小子在等著討賞?
張昭摸了摸胸口,又掏了掏衣袖,卻是身無長物。
正當他有些尷尬時,卻見王狗兒扽了扽他的衣袖,示意請到一邊說話。
“公公年紀輕輕便能掌管掖庭局,然後取代趙總管侍奉陛下左右,也未嘗不可。”
“日後,還望公公多多關照。”
說罷,他偷偷從袖口裏掏出一枚玉佩塞進了張昭的懷裏。
不等張昭有何反應,便躬身行禮快步離開。
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張昭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不過是一個七品的掖庭令,僅僅被皇帝召見了一麵,居然能讓那個姓趙的老太監上趕著巴結。
要不說,學人情世故要來後宮呢?就是長見識!
張昭把玉佩收回懷中,轉頭就要回屋。
卻見那兩個宮女擺好飯菜之後,竟然沒有離開。
他一時有些狐疑,問道:“你們怎麼還不走?我自己會吃飯!”
兩人低著頭墩身一禮,其中一人低低的說道:“奴婢們是陛下賞賜給您的對食,從今天起,就是您房裏的人了。”
好家夥,對食都來了。
皇帝竟然連這個都想到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道:“隆恩太盛,隆恩太盛!”
可笑著笑著,他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他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的小命分明掌握在皇帝手中,可他為什麼還要幾次三番的示好?
一個掖庭令的職位也就罷了,為了方便他以後在後宮行走,這倒也說得過去。
可又賞賜兩個對食,這就耐人尋味了。
要說皇帝不知道他假太監的身份倒也罷了,畢竟宮中多的是太監找對食。
可他明明知道,還要送兩個女人過來,這不是在等著自己犯錯誤嗎?
不對,恐怕不止這麼簡單。
皇帝的本意似乎並非是想讓他暴露,或許還有另有原因。
想到這裏,張昭不由得一問,“你們也要住在這裏?”
其中一人點頭應是,“趙總管吩咐了,我們以後負責照顧您的起居飲食!”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皇帝這是給他派來了兩個監控。
從今以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可是有這必要嗎?
皇宮內院到處都可以是皇帝的眼線,自己難道還能插上翅膀跑了不成?
他就這麼擔心長孫穀蘭的病情?
定然不是這麼簡單。
張昭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想岔了。
皇帝根本不是看重自己,而是對長孫穀蘭不放心。
這種不放心,可能並不是跟她的病情有關,而是另有緣由。
或許,長孫穀蘭掌握了皇帝的某些把柄,亦或許皇帝想從長孫穀蘭那裏得到些什麼。
嘶......
一念及此,張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照這麼說來,先前在太極宮,皇帝是在做戲,他並沒有說實話。
而自己,無形之中成為了他的工具。
可他到底想對長孫穀蘭做什麼呢?
“公公,趕緊吃飯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聲軟糯的催促,將張昭從紛亂的思緒中拽了回來。
盡管前路迷茫,但當下吃飽肚子才是最為關鍵的。
他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落座開始大快朵頤。
這一夜,張昭睡得極不踏實,兩個美人一左一右,卻又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這讓他憋得實在難受。
睡不著的並非隻有他一人。
京都,一處偏僻的府邸內。
陳家書房裏燈火尚未熄滅,一個披著鬥篷的女人正端坐在桌前,手捧著一杯熱茶。
對麵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聆聽著她的吩咐。
“照這麼說,娘娘的法子起作用了?”
女人放下茶杯點點頭,“是的,不過想要功法大成,還需要一段時日。”
陳姓老者有些扼腕,歎息一聲道:“娘娘為了先帝忍辱負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反觀老夫,隻能在此苟且偷生,實在愧對先帝所托。”
女人連忙出聲安慰,“太師不必如此傷悲,今夜娘娘命我前來,就是通知您有些事可以準備了。”
聽到這話,陳太師攢了攢精神,握緊了拳頭道:“好,時不我待,老夫明日便啟程。”
說完,他眼中有閃現出一絲猶疑,頓了頓又問:“敢問,李承道可曾拿到傳國玉璽?”
女人搖了搖頭,“當日他攻進皇城四處搜尋,最終一無所獲。娘娘說,李承道對她早有懷疑,卻又不敢貿然下手。”
聞聽此言,陳太師長籲一聲,“那便好!”
......
張昭在床上幾乎是睜著眼睛過了一夜,直到黎明時分方才有了些困意。
本想好好睡上一會兒,卻又有不開眼的前來催促。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紅姑。
張昭無奈的搖搖頭,暗道還真是無縫連接。
“紅姑,你能不能去給娘娘說一聲,我是人不是驢,更不是牛馬,是需要休息的。等我休息好了,再去伺候她老人家行不行?”
“趕快,娘娘催得緊!”
在紅姑的催促下,張昭隻好不清不願的穿好了衣衫。
出了小院兒,轉過一處房廊,他特意放緩了腳步,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整好發現那兩個女人也出了門。
張昭這下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不緊不慢的來到了翠微宮,依舊是昨日那般,遣散周圍的宮娥太監,張昭一個人進了殿內。
一進門,就發現今日的氣氛和昨天有些不一樣。
殿內的紅綢也不見了蹤影,換之的卻是一排排的燭火。
再看主位上的長孫穀蘭,穿戴整齊,儼然一派一國之母的威儀。
他全然沒了昨日的媚態,眼神中嚴肅而堅定。
看向張昭時,像是瞧一個陌生人。
“張公公,上前搭話!”
張昭見狀,默默的歎了口氣,有些替自己委屈。
昨天還一口一個張郎,今天就成了張公公了。
可人家身份高,他又能說什麼?
他上前兩步,躬身施禮,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卻不防,長孫穀蘭竟變得扭捏了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張郎,我想求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