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逼宮那日,我為了救下老皇帝,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而前世,我提前將太子謀反一事書信告知了我的夫君,二皇子霍誠。
霍誠趕來救駕,因其有功,順利在老皇帝死後成為新帝,我也成為了皇後。
可他的白月光卻死在了冬日裏。
他麵上什麼都不說,可背地裏卻始終懷有芥蒂。
直到在我生產那日,他讓接生婆帶走了我的孩子。
讓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在冬日生生凍死。
我哭喊著質問霍誠為何如此對我。
他卻冷笑道——
“若非是你,溫姝當年怎麼會死?”
“如今不過是血債血償,這已經是朕對你的恩典了。”
我瘋了一樣地衝過去抱著死嬰,直到在冬日裏徹底昏死過去。
再醒來,我卻回到了太子逼宮當日......
01
看著熟悉的屋子,我卻下意識地衝出去想要尋找自己的孩子。
但是尚未出門,便被自己的婢女彩環拉住了。
她將我的妝發認認真真地打理了,才說道。
“夫人,皇後娘娘說明日皇帝壽宴,宮中貴眷今夜若有意向都可進宮居住。”
“您這般著急,別弄亂了妝發......”
我聽了,恍惚了一瞬間。
皇帝壽宴......那豈不是一切還尚未發生?
我的眸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後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是了,此時我還尚未生產,肚子裏的生命如今不過才幾個月大。
見我摸著腹部,彩環眼帶笑意。
“夫人,大夫說了,您身子好,隻要好好修養,定能順利生產!”
“這個好消息,等殿下回來了,夫人再說也不遲!”
我聞言,唇角卻並未揚起。
她看著桌上已經寫好的書信,轉而拿起它,靠近燭台,燒了個幹淨。
彩環愣了一下:“夫人這封信不是說要給殿下的?怎的燒了?”
我坐在銅鏡前,眼中卻下意識染上幾分哀戚:“不必要的事罷了。”
窗側有雪花飄入,落到桌前,被屋內的暖爐融化。
看著窗外冬日的大雪,恍惚間我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那日我被人控製著,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在大雪天裏哭喊、聲嘶力竭地發顫。
我親眼看著孩子的臉色變得慘白、凍得泛紫,最終沒了聲息。
溫姝——這個像鬼魅一般在前世如影隨形的名字。
幾乎成為了我在寒天雪地裏最痛恨的夢魘。
我陷入了痛苦的回憶,幾乎手腳冰冷。
直到彩環目露關切地將暖爐拿到了我的手上:“夫人......”
我側過頭去,擦去即將落下的淚珠,神色恢複如初。
“無礙,我們進宮吧。”
畢竟今夜,便是太子逼宮之時。
入宮後,我立刻借口想要閑聊幾句,掐著時間來到了皇後的寢宮。
此時,皇帝也正在殿內。
下一刻,風呼嘯不已,便有人破窗闖入!
刀光劍影之間,有利刃直指皇帝。
“來人!護駕!有刺客——”
隨著一聲驚呼,我卻毫不猶豫地擋在了皇上的麵前。
劍刺進了我的身體裏,鑽心的疼痛讓我難以呼吸。
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小小的生命也在不斷地從自己身體中流逝......
疼痛難忍,我卻死死地咬緊下唇,希望自己能夠保持清醒。
刺客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便被全部解決,而我也迅速被扶回宮內由太醫查看安置。
消息由皇上傳到了霍誠的耳朵裏,他立刻便飛奔回來,磕頭請罪。
“兒臣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皇上看著他,神色多了幾分責怪和不滿。
但礙於作為他發妻的我護駕有功,又尚在危急之中,皇上也無意為難,便道。
“此次救駕,多虧你的發妻,否則朕隻怕是凶多吉少!”
“今夜便讓她留在宮中修養吧。待她好些了,你再將她接回去。”
“霍誠,你有一個好妻子,可定要好好待她!”
聞言,霍誠低頭領命,隨後跟著太監來到了我所休養的大殿門前。
02
我此時已然醒來,身體虛弱,如今正呆呆地看著床帳上方。
如今我的肚子裏,已經沒有了孩子的身影。
那些腹部中從前的胎動和心跳,仿佛像是場夢一般。
上輩子我一屍兩命,用一輩子真心換了個慘死的結局。
今生今世,孩子的命,卻換來了我可以逃離霍誠、逃離這牢籠的機會。
我緩緩地撫摸上自己的腹部。
扁平的腹部,還是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時,腳步聲靠近,有人掀起了簾子。
我側目去看,果真是霍誠。
待房間內的人都盡數離開後,霍誠才皺著眉頭開口。
“你為何不能多撐一會兒?你明知道溫姝有難。”
“溫姝當初家道中落,你也並非不知情,何苦在此裝可憐給我瞧?”
“今日既是有刺客,你更應該找人快馬加鞭請求支援,而非自己衝上去......”
他的話裏沒有一句是安慰我的。
甚至每一句都是譴責與責怪。
我聽著,明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心裏卻依舊感到酸脹不已。
忍著疼痛,我翻過身去,神色抗拒。
“既是溫姝有難,你便去吧。從今往後,我也不問了。”
“說不定哪日,你也會為了她將我休了去。我也不必自討沒趣。”
我的話頓時讓霍誠一愣。
他皺著眉頭,神色難看:“江嫵,你莫要在這兒跟我置氣。”
在他的記憶中,我從來都是要撒潑打滾的。
且一切有關於溫姝的事兒,我總會格外地易怒。
可現在,我卻不聲不響,像是不在乎了一般。
霍誠見我不說話,心中更加不屑。
似乎這將這一切,當作是我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手段罷了。
但他畢竟顧忌著我救了皇上,如今蒙受聖恩,還是軟了語氣哄了幾句。
“江嫵,我知道我不常回府虧待了你,日後我定然多回來陪你。可好?”
見我不搭理他,他又覺得不滿,索性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隔日我醒來的時候,看見桌上擺著一盒昂貴的杏花酥。
一旁的宮女瞧見我醒了,立刻便懂事地上前來替我洗漱。
梳妝時,宮女忍不住說道:“夫人和二殿下的感情當真好。”
“那盒杏花酥的鋪子可難買了,二殿下定然很愛夫人。”
桌上的那盒杏花酥,我卻隻是視線淡淡掃過。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因為我對杏花過敏。
杏花酥於我而言,連聞都會覺得不適。
喜歡吃杏花酥的人,從來不是自己,而是溫姝。
看著那喋喋不休的宮女,我緩緩說道:“你既然喜歡,那便拿去吃吧。”
宮女愣了一下,頓時惶恐地跪在地上:“奴婢哪裏配得上吃這等食物!”
我起身,將那盒杏花酥拿起,放到了宮女的手中。
“食物總歸是給人吃的,我身子不好,吃不慣這東西。”
“你若是喜歡,也不算浪費。”
宮女誠惶誠恐地接過,磕頭謝恩。
還不等宮女走遠,便聽得一男人的聲音,語氣不明。
“你這杏花酥哪來的?身為宮女,卻膽敢偷取這等名貴的茶點?”
宮女嚇得跪倒在地,哭喪著臉道:“這是夫人賞的,奴婢不敢偷取!”
聞言,霍誠抬眸看向殿內。
他眸色一頓,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殿內我身穿著柳綠色的裙衫,發髻梳的精致小巧。
襯著那園中景色,竟然平添了一絲幽雅。
可我在與他對視的瞬間,便扭過頭去,似乎不願意瞧見他。
霍誠頓時心裏頭不是滋味。
他當即將掉落的杏花酥包裝撿起,拍了拍灰塵走上前去。
“江嫵,你為何不吃?溫姝說了,這杏花酥是全京城最好吃的。”
“我不過是說話重了些,你也知道我並非有意。難道你是還在跟我慪氣不成?”
話裏話外,我卻都聽著刺耳。
心中的那點酸脹感無限蔓延,她扯了扯唇角,緩緩道。
“你將溫姝的喜好刻在心上,卻連我杏花過敏都記不得。”
“霍誠,這便是你的歉意和誠意嗎?”
還未得他回答,他的身後便有一道倩影走了出來。
我眸色一緊,下意識地手指蜷縮起來。
03
那女子穿得一身潔白,青絲及腰,一副柔弱的姿態。
“奴家溫姝,見過夫人。”
霍誠見狀立刻將她下意識地拉到身側,語氣平靜道。
“江嫵,這是溫姝。乃是我以前的青梅竹馬。”
“若非幼時她的長輩糊塗,導致她被貶為了平民,想來如今她應當已入了我府邸。”
“從今往後溫姝會住在咱們府中,江嫵你身為夫人,要多擔待和照顧些,莫要吃飛醋。”
字字句句,都是偏袒和愛意。
我這個正牌夫人在此,反倒是有些多餘和可笑了。
溫姝低眉順眼地跟在霍誠身側,可是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勾起。
我眸色冷淡,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壓下:“我又沒說什麼,你急著警告我做甚?”
“從今往後,你想幫誰就幫誰,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聽到我的話,霍誠忽然愣住了。
似乎在他的心中,對於溫姝入府這件事,我應當會大吵大鬧。
甚至還有可能會又是一場腥風血雨般的爭吵。
可是一個晚上過去了,我不僅對這一切毫無表示,甚至將其輕輕揭了過去。
麵對反常的我,霍誠皺起了眉頭。
當晚,霍誠破天荒沒有留宿在書房,也沒有去找溫姝,反倒來了我的院子。
天寒地凍,我似乎染上了些風寒,身體感到些許不適。
霍誠進來的時候,身上尚還帶著寒氣。
他躺上床的時候,我卻並沒有和從前一樣,找借口和法子鑽到他的懷裏。
而是遠遠地、背對著他蜷縮在一個角落。
霍誠看著我,頓覺煩躁和不滿,將被子往我身上一丟,語氣不虞。
“江嫵,你若是有氣便現在撒出來,亦或是受了委屈就直說。”
“莫要在這兒同我置氣,日後出外鬧讓別人看了笑話!”
可是回答他的,隻有我悶悶的一句話:“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且睡吧。”
隨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我感受到霍誠的視線緊緊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睡過去。
而窗外的月光灑下來,我卻莫名想起了我今生今世還未出世的孩子。
眼淚無聲地掉落,打濕了床褥。
隔日再醒來的時候,霍誠已經去上朝了。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下了榻,照例去查賬收拾倉庫。
這時溫姝卻找上了門,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夫人,奴家知道很冒昧,但是奴家曾經戴給已逝孩子的手鏈不見了。”
“興許是掉進了府裏的湖中,可能叫人幫奴家尋一尋?”
我眼神示意了奴仆,便有人跟著溫姝去了湖邊。
沒過一個時辰,我便看到了霍誠扶著臉色蒼白的溫姝,怒氣衝衝地走到了我的麵前。
“江嫵!此時寒風凜冽,府裏的湖泊風大,你怎麼就任由溫姝去那兒吹風呢!”
還不等我說話,溫姝便弱弱地開了口:“不怪夫人,是奴家體弱多病。”
“奴家的孩子已經逝去多年,那手鏈是他曾經戴在身上的唯一物件。”
“這件事夫人也是清楚的,奴家也是實在太過掛念,才會一直站在湖邊......”
見此,霍誠臉色更是難看,他看著我,眼神抑製不住地憤怒。
“江嫵你未免太過善妒,小姝在丈夫死後,孩子也跟著去了,我接她回來也是為了讓她能夠走出來罷了。”
“江嫵,你懂那種失去孩子的痛苦嗎?!”
此話一出,我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噌”地一下子就狠狠甩了霍誠一巴掌,紅著眼大喊道:“對!我不懂!她孩子失去的痛苦憑什麼要我來承擔!”
隨著一聲驚呼,霍誠狠狠地扯住了我的頭發,將我一路拖拽著推進了湖邊!
湖水混合著岸上的寒風,寒冷地幾乎要將我凍住。
我顫抖著,努力睜開眼看著岸上的那對男女。
周圍的仆人們都在大喊著想要救我,而霍誠卻死死地盯著我,嘴巴一張一合。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讓夫人上來!”
04
冰冷的湖水將我吞噬,恍惚中我又好像看到了我的孩子。
我看著他,神色愧疚又難過,伸出手的瞬間,孩子也朝我擁抱過來。
朦朧中,我好像看到了一道身影躍進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