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進屋子，就能看到裏麵有火炕，陳設簡單得很，隻有幾件木製家具。

吸引陳平目光的，是桌上放著的半導體，還有牆上掛著的兩個相框，裏麵裝滿了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

陳平在板凳上坐下，麵前擺著個小茶幾。

大姑娘泡了壺茶，倒了三杯。

“哈哈，也就老哥這兒能喝到這麼好的茶。”

李大壯性格直爽，端起茶杯，也不管燙不燙，“咕嘟”就是一大口。

路上陳平聽他講過，這家的男主人是他的一個叔伯哥哥。

陳平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麵輕輕聞了聞，接著抿了一口，茶香濃鬱卻不膩人，他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真是好茶！”

在這個年代，東西都是實打實的，沒什麼假冒偽劣產品。

中年男人的話不多，主要就詢問了一下山裏的生活情況，特別是對生產隊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的事兒問得格外仔細。

李大壯毫無保留地說道。

“老哥，現在大家幹活可起勁了！”

“地都是自家的，打下多少糧食也都歸自己，哪個不得拚了命的幹呀！”

陳平則一直盯著相框瞧。

其中有一張照片上的人穿著軍裝，精氣神十足。

應該是這中年男人年輕時的照片。

對此，陳平不禁心生敬意。

從小受父親的影響，陳平最崇拜的就是那些軍人。

相框裏還有一個姑娘從小到大的幾張照片。

陳平看得起勁兒，嘴巴也沒閑著，不停的喝著茶。

心裏還想著，等把野參賣了，一定得買半斤茶葉。

沒過多久，天就黑了。

大姑娘打開電燈，屋裏一下子就亮堂起來。

陳平沒覺得有啥特別的，李大壯卻不停地感慨。

“啥時候我們屯兒也能安上電燈就好了。”

他們聊了一個多小時，臨走時，胖女人從裏屋拿出幾張票子遞給陳平。

“小陳，這是給你的豬錢，別嫌少啊！”

陳平對這家人的印象挺好，而且野豬崽也是意外得到的，所以他一個勁兒推辭。

李大壯倒是不客氣，一把接了過來。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老哥可不能落下隨便收禮的名聲。”

“就算我給他送點山貨，他也會照價給錢！這樣吧，我先幫你收著！”

說著，就把錢塞進了自己的裏兜，陳平也不好再去搶。

李大壯經常來城裏賣山貨，對路很熟，便在前麵帶路。

“大壯叔，你這老哥是官兒？”

因為收禮的事兒，陳平不禁問了一句。

“那可不，俺這老哥厲害著呢！”

“當年參加戰爭，還是個狙擊手，槍法比我還準，而且他打的可是老美兵！”

“之前還被關進了牛棚，前年平反後，便當上了咱們縣的書記。”

“書記？什麼書記啊？”

“還能是什麼書記？縣書記啊！”

陳平感覺有點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無法將剛剛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窮酸的中年男人，跟縣裏書記聯係起來。

而且身為縣書記，居然連給自己女兒安排個工作都不願意。

人和人確實不一樣啊！

這樣的幹部，才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好公仆吧！

回到大車店，住宿的地方是一溜大板鋪，男女分開睡，中間用布簾隔開。

住客大多都還沒睡，趴在板鋪上閑聊著。

朵朵一向睡得早，睡得小臉兒紅撲撲的，還不停地翻跟頭、打把勢。

陳平幫她把胳膊腿擺好，這才發現她手裏還緊緊攥著兩個磨得發亮的馬掌釘。

陳平有些無奈，將馬掌釘塞到了她的枕頭底下。

陳平把雷公鞭也放在了枕頭下麵，衣服都沒脫，就上炕睡覺了。

在煙霧繚繞和腳臭混合的氣味中，陳平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吃完早飯，在張秋生的帶領下，前往土產收購部。

因為正值農忙，收購部裏人很少。

一位老店員正蹲在地上曬豬肉，一位男店員在櫃台裏撥弄著算盤，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店員，在招呼一個賣皮子的顧客。

收購部挺大，可貨物卻不多，估計收上來就直接轉運到倉庫了。

“什麼味兒啊？”

朵朵皺著鼻子嘟囔道。

土產收購部裏彌漫著一股硫磺和硝石的味道，那是加工皮子用的。

老店員聽到聲音抬起頭，立刻爽朗地笑道。

“李老板兒，好久不見啊！”

說著便上下打量著他們，看到李大壯隻背了一張豬皮，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那賣皮子的顧客也湊了過來，跟李大壯聊起了打獵的事兒，一看就是個經常進山打獵的主。

老店員展開野豬皮，臉上總算露出了笑意。

“這皮子可真大，還一點傷都沒有，李老板，你槍法有進步啊！”

“那是......”

李大壯剛想誇誇陳平的功勞，卻看到陳平正一個勁兒的擺手，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改口道。

“劉叔，你給好好看看，可別故意壓等，這皮子肯定能算一等貨！”

老店員眯著眼，在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咧嘴一笑。

“有好貨趕緊拿出來，別藏著掖著！”

“嘿！你個劉老狐狸，小陳，把咱的棒槌拿出來給他瞧瞧。”

張秋生笑罵道。

陳平心裏一動，伸手在背後把兩棵老山參拿了出來。

他打開牛皮紙，謹小慎微地把野參放在了櫃台上。

老店員拿起脖子上掛著的放大鏡，趴在櫃台上仔細研究起來。

另外兩個店員見狀，也都圍了過來。

那賣皮子的獵戶更是羨慕不已，不停地咂吧嘴。

“這兩棵棒槌年份可真夠久的，我們那兒可都好幾年沒挖到過棒槌了。”

老店員放下放大鏡，兩頰微微泛紅，眼中竟閃過一絲怒火。

“這棒槌是誰給挖的？會不會挖啊！根都擺活斷了！”

“爺爺，是我挖的，您別生氣！”

朵朵仰著小臉，可憐巴巴地對那老頭說道。

啪！

老店員手裏的放大鏡砸在了桌子上，鏡片在上麵顛了兩下，好在沒碎。

“劉叔，傻眼了吧！趕緊給估個價，看能值多少？”

張秋生眨了眨眼，撿起放大鏡遞給了老店員。

老店員這才回過神來。

“這顆品相好的算一等品，這顆算二等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