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哭得雙眼通紅的弟弟,彈幕說他是我朝亡國皇帝。
而我是他登上帝位前的墊腳石,會因為與他一模一樣的長相,替他擋去一切災禍。
在我替他擋去致命一擊後,他會鬥倒其他皇兄,登上帝位。
可我並不在乎。
幼年時我曾扮作弟弟,混出宮門遊玩。
即使回來後被母妃罰跪三日,但那仍是我如死水般平寂的生活中泛起的唯一漣漪。
我早已不記得祈年殿的金磚有多刺骨,隻記得一文錢兩串的糖葫蘆是多麼甘甜。
作為宮裏最不受寵的十三公主,我和弟弟的處境是天壤之別。
弟弟是父皇登基後出生的唯一一個皇子。
既不像大皇兄二皇兄已封王建府身份尷尬,又無後來的弟弟與他爭寵。
而我是父皇多的名字都叫不清的公主中的一位,在宮裏如同隱形人。
同樣是龍胎鳳種,弟弟踏過的是通天玉階,而我生來便困在金絲籠中。
我曾無數次偷偷看弟弟練劍,一遍一遍研習太傅留給弟弟的課業。
我早已厭倦了這裏的生活,想要像個男子一樣活著。
在宮裏的無數個漫漫長夜裏,我總是在想。
為何男子能出頭露麵,而女子隻能困於四角的天空?
彈幕上說,
【去燕國為質,是你弟弟和謀士的計謀,都是為了塑造他為國為民的形象】
【你就是他的棋子,他對你的好全是偽裝】
我皺了皺眉,想起母妃臨終前的教導,想起弟弟對我的噓寒問暖。
【這小子也太能演了吧?如果我不知道真相,估計就被他騙了】
【這小子就嘴皮子能說,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平時受到誇獎的文章都是妹寶寫的】
【要是妹寶是男的就好了】
······
我注視著眼前扮作我的弟弟,如同照鏡子般,指尖輕撫過與我相同的眉眼。
我看著淚珠滑落下弟弟的眼眶,想從中分辨是真情還是假意?
馬車的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身著華服,頭戴冠冕,端坐於馬車內。
隔著車窗,那熟悉又陌生的皇宮離得越來越遠。
我想起彈幕上的話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出了城,官道兩旁不再是朱牆黃瓦,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我貪婪地呼吸著這自由的味道,臉頰貼著冰涼的車窗,生怕錯過任何一處風景。
夜晚宿在簡陋的驛站,木板床硬得硌人,窗欞被山風拍打得哐當作響。
但我卻毫無睡意,坐在門口,望著滿天繁星,它們比華貴的宮燈更明亮,更遙遠。
「三皇子不常出門?」
我看著來人,一時竟忘記了如何開口。
半晌,「將軍說笑了,隻是此情此景,實屬難得。」
將軍遞給我一壺酒,看我呆愣著,塞到我手裏。
「夜深露重,殿下不若飲些酒吧。」
我呆呆地抿了一口,一瞬間辛辣味占據了口腔,嫌惡的表情令他哈哈大笑起來。
我正了正神色,剛想開口,卻被彈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魏國大將楚蕭然啊,可惜功高震主,被廢物弟弟殺了】
【剛收複失地就說人家通敵叛國,演都不演了】
【一代梟雄就這樣隕落,可惜了楚家滿門忠烈】
······
我心裏暗想,若我是弟弟,定不會讓將軍有此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