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多人已經開始顯出了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失控症狀，比如握著防毒麵具的手指還在顫抖。

比如強迫性地反複檢查設備的誌願者，也比如悄悄抱緊同組隊友肩膀的人。

“剩下的29人。”

聯邦軍官果然冷硬得像上一夜從未打過盹，他的聲音穿透毒霧，落在每個人耳朵裏都像冷風擦過骨頭的腔子，“今天，你們的命會用你們自己的行動來決定。”

沒有廢話，他斜眼一掃，手指直接示意屏幕。

“接下來的行動目標一目了然：D-25至D-30區域全麵探索，數據采集是你們唯一的任務。”

一旁的士兵遞交過來一張簡單的電子地圖，上頭用紅線標示出了幾塊區域範圍，就連地形細節都沒有顯示清楚。

“每組負責一個區域，各自選擇路線。確保至少將當前區域探索75%以上——別使什麼小聰明，我們隨時會檢查路徑數據。”

軍官目光掃過全場，猶如一刀刀剜過所有人頭頂，“完不成的隊伍，不要妄想能回去睡覺。”

他的語氣太硬了，有人直接打了個寒戰，但沒有誰有膽子頂嘴。

話音剛落，濃霧裏就傳出低低的議論聲，有些聲音凝重，有些則更像怨氣壓抑到了無法溢出口。

“…讓咱們送死就明說，還整這麼花哨幹什麼？”

一名站在人群邊緣的誌願者嘀咕了一句，語氣雖然不算大，但周圍的幾個人還是下意識地靠近了一點，聽得清楚了一些。

“昨天試探跑掉的幾個勉強活著，誰知道今天就輪到誰？”

另一個人的聲音更低，“我說昨天晚上還睡得著的，怎麼就沒人想著幹脆提前逃跑算了？”

林妄沒有參與任何爭論，而是什麼都沒提地回到了徐晚身邊。

徐晚顯然比大多數人的狀態好得多，昨夜的獨自行蹤似乎沒有影響她的體力，甚至她的鞋尖在地麵上閑閑地敲著，像是還有點無聊的模樣。

“看起來你也安全歸來了。”

徐晚挑眉掃了林妄一眼，嘴角揚起一個不溫不火的笑意，說道：“別像昨天這樣拖後腿啊，我還靠著你先探路省點力氣呢。”

“你倒是真會安慰人。”林妄聽出她口中的嘲諷意味，卻沒有反駁，隻是語氣淡淡地回了句，“你負責正麵，我負責身後，武器收拾好了就出發。”

“效率這麼高？”徐晚揚了揚眉，把口氣放輕了一點，“可惜，要是你探路時能稍微多帶些情報回來，我就更放心了。”

林妄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不要接這濃濃的嘲諷味，但最終隻是抬眼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你覺不覺得放心，我可沒那麼在意。”

徐晚正想回一句，卻被遠處傳來的軍號聲打斷了，那短促而刺耳的聲音像刀尖刮過鐵皮，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強行拉到了集合的方向。

軍官們的影子在晨光裏拉得又長又冷，像一把把屠刀懸在人群的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分組開始！”為首的聯邦軍官以毫無波瀾的聲音宣布。

一揚手，一隊屬下的士兵便迅速走上前來，在手持的電子板上劃動幾下，便低聲念出一組組人的名字。

“D25地區——第一小隊！”

順序被打散後，誌願者們一個個被召喚到不同的隊伍裏，站隊的間隙裏，人群裏傳來壓低的議論聲。

“為什麼說是隨機分配，感覺隻是在瞎湊熱鬧......”

“避開危險的地方？嗬嗬，做夢吧。這安排根本就是在往人堆裏扔刀子。”

那些細碎的不滿，像無聲的毒氣一樣在每個人的耳邊纏繞著，讓人的呼吸也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D27區域——第三小隊！徐晚，出列！”

軍官的聲音擲地有聲。

徐晚聽得一愣，錯愕地看向林妄。她可能有過幾千種預想，但顯然並不包括這個情況。

“搞笑呢？”她低聲嘟囔著，下一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試圖等林妄說點什麼。

但林妄沒有開口。他抬起的視線裏閃爍著一抹難以捉摸的光，隨即靜靜轉開，將背包的背帶緊了緊。

徐晚嘖了一聲，轉身用指尖點了點負責分派的士兵，語氣裏帶著點不耐。

“喂，我們本來是一組，不是早就規定了嗎？結果現在你告訴我，‘隨機’就是硬拆？”

那士兵目不斜視地開口，台詞像是事先背好了：“隨機分配是為了最大化探索區域，減少分隊的重複勞動。沒有人有例外。”

“這樣搞最大化......”徐晚歎了口氣，語速卻更快了些，“一旦誰脫節出事了，到時候你們有那個能力負責全員回來嗎？”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還掃了一眼林妄，眼神裏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不甘和憂慮。

林妄知道她想把逼問的權利放到他身上，但他沒有接手的打算。

他抬起手，舉得利落而幹脆：“我申請去D30。”

話音未落，徐晚的語氣突然拔高了一點：“喂，你瘋了吧？”她低聲喊了出來，一雙眼睛睜得很大，“誰都知道那片區域危險性最高，你自己也很清楚——而且......”

她頓住了，盯著林妄臉上那仿佛鐵板釘釘的表情，氣得咬了咬後槽牙。

“它剛好在我的調查線裏。”

林妄看了她一眼，語調輕得像掠過水麵的一縷微風，卻格外理直氣壯，“我們分開行動，隻會更有效率。”

“效率？”徐晚簡直有點不可置信。

“你確定你腦袋沒被毒霧灌進一池漿糊？你都不知道自己剛決定的到底是什麼！”

“徐晚！”負責分組的士兵突然一聲低喝，聲音雖不高，卻透著一股針尖似的逼人銳氣，“多餘的發言可以等行動結束之後提交報告，現在請馬上出列，準備行動！”

僵持片刻，她的拳頭暗暗攥了一下，轉身走到D27小隊的隊伍邊沿站定。

而在她肩膀剛剛和林妄擦過的時候，一句低到幾乎隻有林妄能聽到的話飄了過來：“別真給我掛在那地方，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怪誰。”

林妄沒有回頭，表情卻微微一動，但最終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