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學蘭想到兜裏裝著的水煮蛋，鼻子裏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行，看在你爸媽的麵子上，我先不鬧，等回來看我怎麼收拾她！”

到了正午，一群人抬著沈學兵夫妻的棺材上山掩埋。

因著沒有生出兒子，夫妻倆的棺材上理所應當地坐著侄子。

這件事，沒有任何人跟沈薇商量，甚至連知會她一聲都沒有。

出殯是大事，陳紅梅強撐著發熱的身體跟著長長的隊伍一路往山上走，時不時停下哭得撕心裂肺。

沈薇或抱或背著沈雪，姐妹倆雖然沒有哭出聲來，兩雙相似的眼睛裏，卻都無聲地流著眼淚。

這是最後一次了，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

以後，都是她冷眼看著別人哭。

下了山，回到沈家，沈學蘭憋了一早上的氣通通發泄了出來。

“一千五，媽，我就要一千五，你現在給我，我們以後該走這門親還走這門親，要是不給，我就......”

沈老太仍然避重就輕地道：“我不都跟你說了，那是我的棺材本，你們誰要是孝順，我才會留給誰！”

“我還不夠孝順嗎，”沈學蘭怒吼道，“八歲不到，我就搭著凳子做飯洗衣，一直到十八歲，放牛，插秧，割豬草，割水稻，我比村子裏很多大人幹得都好。”

“上了兩年學你就不讓我讀了，老二老三、小妹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他們犯了錯，挨打挨罵的都是我，你們總說我是大姐，要讓著弟弟妹妹，所以他們一個個都讀完了小學，我還不能有一點怨氣。”

“好不容易我嫁人了，你們把彩禮全部扣了下來，一分都沒給我帶回婆家，就為這事，我受了多少次我婆婆的冷眼和閑話，你心疼過我一次嗎，沒有，一次都沒有，彩禮你全部拿來給老二老三娶媳婦了！”

“爸在床上躺了幾年才走，都是我和老三家的一起伺候，你最愛的二兒媳愣是一點手都沒沾，隻不過送了幾次飯而已，整個沈家村都在誇她，媽，你摸著良心說，這一千五不該給我嗎？”

沈學蘭越說越覺得委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在地上拍著大腿嚎。

“沒天理呀，沈家有事的時候，我就是大姐，要為家裏出錢出力，等到分錢的時候了，我就成了外人，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爸，幾年前我就應該跟你一起走，省得還留在世上活受罪，嗚嗚嗚......”

沈學兵夫妻已下葬，但是還有不少幫忙的人要在家裏吃午飯。

沈學蘭這一頓嚎，嚎得眾人紛紛低頭議論起來。

“唉，都是窮鬧得，要我看，那五千塊三家分了得了，剩下五百留著給沈老太當棺材本。”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兩個姑娘呢，這大的眼看著要說親，小的連學都沒上，錢是分了，誰家管她們呢？”

“不過這沈家倒是因禍得福，平白無故得了這麼大一筆錢，我怎麼就沒這麼好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