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悔嫁給我了?”
唐嘉茵朦朦朧朧再睜眼,竟然聽見了前夫的聲音。
這怎麼可能?
上一回聽見他聲音還是在千禧夜的收音機裏,他作為高級將領祝全國人民2000年新年快樂。
除此之外,已經是二十年前了......
看來是做夢。
“唔......”
她剛吐出半個氣音,想要徹底從惺忪中清醒,頸側驟然陷進濕熱的啃咬。
男人毛茸茸的發頂抵著她凹陷的頸窩,灼燙的體溫蒸得她頭昏腦漲。
唐嘉茵猛地睜圓了雙眼。
不是夢!
真的有個男人在背後將她抱了個滿懷!
如今她都要四十了,滿臉刀疤。
現如今縮在四合院原先是公廁的屋子裏,渾身又臟又臭。
冬日裏連個買軍大衣的錢都沒有,一米七的個頭隻有六七十斤,到底是哪個餓狠了的,連她都吃得下去?
“別,你別碰我。”
唐嘉茵細弱地開口,怕激怒了這陌生男人。
本是試一試的,可男人竟然停了。
“我知道了。那明天就去離婚,登報脫離關係。”
離婚?
登報?
真的是靳北章?!!!
她回到了二十年前,剛嫁給靳北章的時候?
老式台燈在牆麵投下搖晃的暗影,她聞到了樟木箱混著雪花膏的氣味,正是八十年代筒子樓裏特有的陳舊氣息——提醒她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到了1981年,與靳北章婚姻的起點。
唐嘉茵僵硬地轉頭過去,卻看見靳北章已經開始穿上襯衣,線條分明的腹肌極快的隱沒在了衣角裏。
她的目光有些遊移,艱難地聚在了靳北章的臉上。
濃眉,瑞鳳眼,高挺的直鼻,泛著些許欲色的唇。
在80年代還遍地愛著濃眉大眼國字臉正氣英俊小生的情況下,靳北章的臉算不得那麼正,卻極清冷英氣,還有絲說不出的邪。
本來與他成婚就沒有感情基礎,婚後他還常常冷著一張臉,唐嘉茵便更不願靠近他,隻覺得他嫌棄自己。
他連寥寥幾次的房事都不會進行到最後。
這讓唐嘉茵倍感侮辱。
但如今受盡磋磨再見到靳北章,她卻有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
靳北章幾乎沒有被唐嘉茵這麼直勾勾盯過,況且兩人這會兒還是在床上。
唐嘉茵的唇方才吻過,粉嫩潤澤,還帶著些許吮過的飽滿。
配上那一臉雪白肌膚、自來卷的亂發、被扯開的衣領......
像是國外禁書上的油畫神女。
又純又欲。
他再自持也有些耐不住。
忍不住頓了穿衣服的手,抬眸看她,卻用最斯文的語氣說著混賬話。
“看夠了嗎?還是唐同誌後悔了,想驗驗貨?”
聞言,唐嘉茵像做錯了事一般慌忙垂首,露出後頸那段雪色。
靳北章看著她這樣,心裏卻憋屈得緊,一股怒火更是隨之上升。
還以為她將自己棄之如敝履不會感到愧疚呢!
可這不是會心虛嗎?
靳北章突然單膝壓上床沿,清新的香皂氣息混著他鼻息的熱,撲麵而來。
唐嘉茵下意識地朝拉出一段距離。
"現在知道躲了?"他一把握住唐嘉茵的手腕,將她扯了回來,"當初舉著婚書闖我述職會的氣勢呢?"
1981年,唐嘉茵剛滿十八。
父母兄弟卻早早的都跑出國門,隻給她留下了家裏一些帶不走又不算值錢的老物件。
她拿銀元跟以前家中的老仆人換了個身份,隱姓埋名在農村過了六年,這才躲過了被人人喊打的時候。
繼續這麼過下去一輩子也就是個農女了。
唐嘉茵小時候還是過了好日子的,她心氣兒高,受不了。
翻出唐家與靳家結為姻親的婚書,直奔四九城。
靳家老爺子是好說話又重諾的人。
姑娘來了,他就認。
靳家正當年又沒結婚的子弟不少,老爺子叫唐嘉茵跟他們接觸接觸,看跟誰有緣分。
可是靳家也是有名的家族,熬過了這麼多年都還是常青樹,愛惜極了羽毛。
誰會娶這麼一個農村來的、身份不明的女人?
人人避之不及。
唐嘉茵實在沒辦法,打聽到靳北章是靳家年輕一代最有出息的,就直接逼上述職會。
而現在,靳北章馬上要出事了。
前世這會兒兩人才結婚不久,沒什麼感情,況且靳北章雖然同房但不肯真切做些什麼。
她也有傲氣的,料是靳北章嫌棄她不配。
遇到事後,唐嘉茵又聽信了他青梅竹馬的話,以為是自己遺留的成分問題加劇了靳北章麵臨的困境。
就在今晚,提了離婚。
偏她還矯情,話隻說一半,端著架子表現出一副是她不要靳北章的樣子——
靳北章見她始終無動於衷,連一個字都吝嗇。
便鬆開了唐嘉茵。
“唐同誌還有補充嗎?”
唐嘉茵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卻正撞上他眉骨投下的陰影裏,瑞鳳眼像淬了冰一樣看向自己......
而靳北章起身慢條斯理地扣上了扣子,回頭卻看見唐嘉茵坐著,仰頭,被淚潤紅了的眼尾。
忽然像是有隻手揪住了他的心臟。
靳北章咬著牙,“唐同誌,婚是你要結的,也是你要離的——”
坐在床上的唐嘉茵,視線正對他緊咬的牙關在腮邊鼓起淩厲線條。
像把開了刃卻硬收回鞘的軍刀。
靳北章當真是覺得她不配嗎?如今回看,或許他這樣有擔當的男人也不至於。
不然當初也不會碰自己。
不論如何,她需要這段婚姻,起碼現在需要,她要將導致自己前世那般落魄的罪魁禍首找出來!
如果可能,那跟靳北章過好日子也沒什麼不行。
下一刻,她便不管不顧地抱了上去。
“沒什麼補充的,我不離了。”
靳北章冷淡的鉗住唐嘉茵的腰,將她推開了些,“你說結就結,你說離就離,現在又反悔,把我當什麼了?”
“老公。”
聞言,靳北章下意識愣了下,隨即便感到一陣臉熱。
兩人結婚到現在,唐嘉茵連晚上親近時都一言不發,分明是她逼得婚,卻好像他強迫的一樣。
現在她竟然這麼大膽。
與先前要離婚的態度截然相反。
靳北章遲疑著起身,便看見唐嘉茵睜圓了眼看他——
唐嘉茵自然是好看的。
濃淡相宜的眉,卷翹長睫,鹿瞳一樣的杏眼,細挺的盒鼻,還有總是在親近時引得他衝動吻上去的唇......
如畫般的臉,很不舍似的看著他,乖乖的軟綿的樣子。
先頭的怒氣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似的,一下空了。
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
當初她帶著婚書來他單位時,看著個頭不小,卻身材細弱。
咄咄逼人的說著要他履行諾言的話,卻聲音軟糯。
幹著逼婚的事叫他丟了人,他都覺得可愛,沒生氣過......
小姑娘一個人大老遠過來,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怕被他牽連是正常的。
靳北章心平氣和地看著她,“婚姻不是兒戲,你說定了?”
聽他這話的意思,也沒想跟自己離婚。
唐嘉茵立即起身,半跪在床上,認真地看著靳北章。
“逼婚是我不對在前,但是咱們已經結婚了,隻要你不跟我離婚,我一定對你負責到底。”
靳北章看著她認真的臉,心裏好笑。
從沒聽說過女人對男人負責的。
“你要怎麼負責?”
聽見他說這話,唐嘉茵猶豫了下,蔥白的手指顫巍巍伸出來,一把拉住靳北章的衣領。
“一起生個孩子,算不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