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換在平時,謝庭蘭早就出言相哄了。
但婚姻之事關乎一輩子,謝庭蘭不想自己妹妹將來後悔,所以,他苦口婆心地勸:“泠音,你就別鑽牛角尖了,這一次,聽哥的,別再招惹謝韞心。”
“她到底是嫡出,且沈氏護她如命,你與她們母女倆作對,到頭來隻會得不償失。”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靜待嫁,這才是你人生的頭等大事。”
謝泠音聽了,卻更氣了。
確切的是說,是更恨了。
從她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訴她:她是庶,謝韞心是嫡,所以,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哪怕活著呼吸都是錯。
而謝韞心,惡事做盡,卻照樣人生得意,活得好不肆意。
嫡出就了不起嗎?
嫡出確實了不起!
謝泠心握緊了拳頭。
投錯胎,人生輸在了起跑線上,那她隻能後天籌謀,而嫁人就是她的第二次投胎。
顯然,這二次投胎她贏了。
謝韞心馬上就要嫁給一個男奴,而她要嫁的卻是今科狀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是,哥哥教訓的是,眼下安心待嫁才是妹妹最應該做的事,妹妹這就回房繡嫁衣去。”
謝泠音不蠢,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明白,在出嫁之前,她都應該忍氣吞聲,將自己卑微到塵埃裏。
若不是謝韞心欺人太甚,想奪她婚姻,她根本不會一而再的出手。
可結果差強人意,每一次她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就連哥哥都開始訓她了。
哥哥是她的底氣,是她的依仗,她當然不可能跟哥哥對著幹,所以,她乖乖低頭了。
假以時日,待她成了狀元夫人,她看整個謝家誰還敢不對她假以辭色。
可她哪裏知道,現在的謝韞心早已換了靈魂。
她更不知道,謝韞心剛才其實並不想對她這般不假辭色,實在是——
謝韞心急著回屋。
因為,出了奴隸市場,在回府的馬車上,謝韞心就開始不舒服了。
燥熱,灼燒,血氣翻滾。
殘餘藥性,一到夜幕將至時,就開始發作了。
其症狀雖然比之昨日輕了不少,但仍然不是一般的磨人。
所以,謝韞心根本沒有精力同謝泠音慢慢周旋。
唯有原身上身,速戰速決。
回到藏心院,推開房門,便見玄燼一如昨天趴在地上,臉上的表情,極盡忍耐。
這一次,謝韞心沒有過去扶他。
地上涼,可以給身體降溫。
昨天玄燼就這麼做了。
“起來,跟我去個地方,那裏可以有效緩解你我身上的症狀。”謝韞心沒有廢話,直接說重點。
玄燼抬頭,一雙眸子被身體裏翻湧的欲浪折磨的通紅。
他緊咬著唇,死死的盯著歸來的謝韞心,眼神複雜。
因為,就在剛才,身體受盡折磨之時,他恨不得將謝韞心這個罪魁禍首碎屍萬段。
可當謝韞心真的回來了出現了,他突然覺得身上的痛苦似乎都減輕了些許,心理上竟有了一種短暫的穩定和安慰。
而這種感覺,在前世,根本沒有出現過。
玄燼狠狠閉上眼,他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會生出這樣犯賤的念頭。
他開始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對告訴自己,他對她,隻有恨。
隻有恨!
再睜眼,他緩緩起身,低垂的眼眸裏,隻剩刺骨的寒意。
然而,謝韞心卻沒有過多的去關注玄燼的反應,話一說完,她轉身便欲離開。
走了兩步,突然又兀自返回,將床上的被子抱在了手裏。
玄燼看著女人有些怪異的舉動,並未多問。
安靜跟上。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謝家的地下冰窖。
由於考慮到玄燼身上有傷,不宜浸泡冷水,謝韞心便想到了冰窖降溫的法子。
這個世界文明水平的設定接近明朝,若想儲冰建冰窟,從采冰到運輸,再到挖窟,維護,其成本之高昂,令人砸舌。
隻有皇室、貴族、富商能負擔。
既是特權的象征,又是身份的標誌。
所以,一般家庭不可能擁有。
而謝家五代經商,家底雄厚,是名副其實的大富商,所以,謝家有冰窖,且規模不小。
一入冰窖,一股冰涼之意仆麵而來,謝韞心與玄燼的眸子,同時一亮。
這感覺,真舒爽。
順著石梯,越往下走,冷意越甚。
下至三米時,謝韞心便停下了。
她體內的躁熱,已經能夠得以壓製。
而玄燼則是下到了最底處的五米才停下,然後,平心靜氣,盤膝打坐。
謝韞心則將帶來的被子墊在石梯上,舒舒服服的坐下。
無聊之際,手肘抵在膝上,撐著下巴,端詳起下麵閉目打坐的玄燼。
這男人,這臉,這身材,兩個字:絕佳。
好看!
真他媽好看。
且越看越好看。
可惜,這男人有多好看,就有多危險。
是一把懸在她頭頂的鍘刀,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劈下來。
謝韞心發出一聲輕歎,都是這原身惹的禍啊!
須臾,謝韞心突然出聲:“玄燼,趁著這裏四下無人,我們好好聊聊。”
玄燼緊閉的眼睫輕顫了一上,並未理會她。
謝韞心又道:“別裝聽不見,沉默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玄燼這才緩緩睜開眼,然後,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謝韞心無所謂的聳聳肩,接著道:“你看,這兩天我對你也算夠意思,你就別那麼恨我了,行不行?”
玄燼聽了,扯唇冷笑了一聲,“我恨不恨你,重要嗎?”
“當然重要。”謝韞心重重點頭,慎重其事地道:“你若是不恨我了,就不會想著報複我,那我便可以放了你。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打擾,再也不見。”
玄燼唇角冷笑的弧度,更深了。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恨你,更不會報複你,隻要你放了我。可你,信了嗎?”
這女人一邊說著不信他,一邊又想他表態,果然,自古唯女人與小人難養。
“也是,就算你說一千遍一萬遍你不恨我了,我也是不敢信的。”謝韞心摸了摸鼻子,好吧,她其實就是無聊,沒話找話說。
實在是這冰窖,太過冰冷,太過安靜,讓人磣得慌。
玄燼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身體裏的躁意翻湧的很厲害,哪怕入了這冰窖,他也要全力去壓製,所以,他並沒有多少精力去應付謝韞心。
可謝韞心卻越來越心浮氣燥。
而這份躁動與不安,指的不是身,而是心。
因為,這冰冷又寂靜的環境,勾起了她前世一段記憶:
一次任務,她失手被擒,被對手吊在冰天雪地裏的樹枝上,掛了整整兩天兩夜。
那是她特工生涯裏最煎熬最可恥的一段經曆。
本以為重活一世,這些記憶已經不能影響她,沒想到,是她高估了自己。
謝韞心連忙將被子打開,披在身上。
綿被披身的暖意,讓她的心沒那麼慌了,可體內殘留的藥效卻仿佛又被激活,渾身血液開始沸騰。
謝韞心不得不又打開被子。
可一打開,寒意直往身體裏鑽,曾經的那段可恥的記憶再次湧入腦海。
於是,謝韞心又披上被子。
而結果,就是惡性循環。
如此反反複複了好幾次,謝韞心差點把自己的心態搞崩。
咻的站起,謝韞心衝玄燼道:“你自己在這裏吧,我不奉陪了。”
她還是回去泡冷水澡得了。
冰窖,不適合她。
“你可以走,但你最好記得來接我,否則,我若凍死,你知後果。”玄燼仍然閉著眼,整個人如老僧入定,淡定又篤定。
謝韞心翻了個白眼。
這玄燼自從重生,覺醒劇情,知道他的生命與這個世界相連後,就十分的有持無恐了。
偏偏她拿這一點毫無辦法。
誰叫她想活呢!
“是,您就是我的命,我怎麼敢把您老人家丟這裏凍死呢?我不敢的,真一點也不敢的。”
話說著,謝韞心的眼裏閃過一撫狡黠。
不敢把你凍死,不代表不能把你凍個半死。
謝韞心邊往上麵的石門走去,邊在心裏思索著過多久來接人比較合適。
一個時辰,大概已經完全可把餘毒壓抑。
兩個時辰,大概人就會被凍成冰雕。
那就卡在中間1.5個時辰過來吧!
哈哈哈,謝韞心在心裏邪惡的想著。
腳下步子已經來到冰窖的石門前,然後,下一秒,她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
石門,打不開。
這石門,竟自帶機關,隻能從外打開。
也就是說,她與玄燼,被困在冰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