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剛上任沒幾天,就得了個修繕公主府的任務。聽人說,是駙馬嫌公主府太過空曠,少了孩童玩樂的地方。
公主聽駙馬如此說,隻當是駙馬願意接受她了,二話不說便讓工部的人來,切勿耽誤了時辰。
爹爹作為剛上任的工部侍郎,原本是輪不到他去的。可駙馬說,爹爹畫的畫他很喜歡,要爹爹來負責相關事宜,順便為公主和他作一幅畫。
這對旁的官吏來說,是莫大的羞辱。可對爹爹來說,這卻是他難得能進公主府的機會。
爹爹清晨便收拾好了要用的東西,從家裏出發。因為是幫公主做事,皇帝免了他今日的早朝,讓他直接帶著工匠去公主府。
我扯住他的衣角,因為我害怕。
駙馬這麼快就給爹爹安排了機會,想來並不打算過多綢繆。
他想讓爹爹直接找機會刺殺公主,這樣,他就能從不幸之中脫身,哪怕被發現,無非也就是一個死字。
他不怕死,可是我不想讓爹爹和他一起死。我隻有爹爹了,爹爹也還有一個我,他不該這樣就死去。
“爹爹,你說過你不會走的。”我聲音有些顫抖,爹爹回頭摸了摸 我的腦袋,安撫道:“我不會走。”
他的神色自若,和以往一樣,隻是一瞬間就能讓我安心下來。
從那天往後一個月,爹爹都早出晚歸。聽說公主府的修繕半個月就結束了,隻是作畫的時間被一拖再拖。
我知道,是駙馬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一次又一次推遲,想讓爹爹動手。
最後一天,爹爹沒有回來。
我很擔心。雖然爹爹說了他不會走,但是他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
他的命,在公主和駙馬眼中,向來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如果駙馬破罐子破摔,用什麼威脅爹爹動手怎麼辦?如果他們二人的謀劃被公主知道了,公主一怒之下殺了爹爹怎麼辦?
我越想,越怕得發抖。
人在無助的時候,總會想到一些牛鬼蛇神之說,我也是一樣。
獨自在家等待著爹爹的歸來,讓我不由得想起了娘親。
她那樣好的人,死了之後一定是到天上做了仙女吧。那麼,她能不能保佑一下爹爹,讓他一定要平安回來?
夜深了,我還太小,熬不住太久。昏昏沉沉中,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時候,娘親穿著她平時最愛穿的那件藕粉色的衣裳,在微弱的火光下繡著東西。我看了一會兒,看不清楚,就湊了上去,發現是個小荷包。
荷包上麵,是半個漂漂亮亮的“平安”字樣。
娘親看我好奇,直接將荷包遞到我眼前,讓我看個仔細。
在我欣喜的目光下,她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溫聲對我說,這是她要送我的生辰禮物。
“我們的安安,要和自己的名字一樣,平平安安長大才是。”
我突然驚醒,發現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因著下雨的緣故,我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了,自己又睡了多久。想到剛才的夢,我把一直掛在腰間的荷包拿了下來,攥在手裏默默祈禱爹爹能平安。
可能是夢到了娘親的原因,我此時已經沒那麼緊張了,一種莫名的力量支撐著我,叫我相信爹爹不會有事。
後來,爹爹果然回來了。
他沒帶傘,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衣擺上還有血。隻是一瞬間,我的心就揪了起來,撲到他身上,抱著他的腿哭。
爹爹想摸 我的頭,卻發現自己手上都是水,又把手縮了回去。他輕聲哄我:“安安,先鬆開,讓我去擦擦。”
我聽話地鬆開他,眼睛卻還是緊盯著他衣擺上那抹血。爹爹自然知道我在想什麼,低聲和我說:“不是我的血,是駙馬的。”
然後我才知道,爹爹和駙馬早就達成了共識。
他們不會讓公主那麼輕易就去死,他們要讓公主失去所有重要的東西。
權力,地位,還有駙馬這個人。所有的所有,她都抓不住,最後和娘親一樣,在絕望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