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我嫁給袁祐已經兩年了。
成婚後的日子跟我想的一樣並不輕鬆。
雖然袁祐以報答救命之恩為由請陛下賜婚,但我婚前做斂屍人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
便是鄉村農間也大多對此敬而遠之,何況是京城中的豪門貴族。
婚前婆婆對我本就頗有微詞,婚後更是叫我日日站規矩,一日下來與袁祐見麵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但我都不怕這些。
婆婆的磋磨也好,氏族的嘲笑也好,這都是我從小便習以為常的。
我想著,我隻要相信袁祐就好了。
所以我的小姑子袁祈來炫耀說,她的融之姐姐回來了,哥哥近些日子都在陪融之姐姐時,我也沒有慌。
可是晚上袁祐回來,身上一股子溫膩軟香,我竟然不敢問了。
又過了幾日,羅府送來帖子,邀請我去賞春宴。
在羅府,我終於見到了,耳聞了四個月的,新寡的,袁祐的青梅竹馬,羅融之。
我首先注意到她的手,嬌嫩白皙,一看就是大美人。
袁祐也有一雙這樣的手。
我失神地想。
直到周圍蔓延開帶著惡意的笑,我才回過神來。
袁祈很嫌棄地站遠了。
身邊有聲音嘲諷道:“怕不是見了袁公子的青梅,自慚形穢,挪不開眼了呢。”
另一位的哀歎則更情真:“也是融之心狠,拋下袁公子,不然哪至人家失意,尋了個,斂屍人做妻子,這樣的生計,我等怕是見都沒見過呢。”
端坐上首的羅娘子似乎頗為驚訝:“斂屍人,是個什麼生計?”
我忍了又忍,找出一抹笑,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娘子想聽?”
“拋在岸邊的屍體一般是在海裏泡久了的,渾身浮腫如鼓,皮膚鬆垮青黑,偶爾身上還會長些血蛭和海藻,若受了傷,更是難看,遇上海鷲,渾身落不下一塊好皮肉,常常是麵目俱毀,蛆蟲寄生是常有的事。”
“至於味道嘛,則又分時日,一般不太臭的我便會拖到破廟裏等家人斂屍,若實在臭得聞不下去,便隻好一鏟子埋了,又少賺一筆。”
我笑眯眯的:“諸位,還聽嗎?”
已經不少人麵色蒼白,撫心蹙眉,指著我你你你半天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袁祈站在羅融之身邊,指著我:“你怎麼能如此視人命如草芥,既不幸遇害,便該好生安置了他們。”
我直視她:“誰給我銀子?”
沒人說話,就在這時,沉默的羅融之忽然撫著心口,暈了過去。
袁祈大叫:“快啊!快叫哥哥來!這個賤人嚇得融之姐姐暈過去了!”
我一怔,為何袁祐也來參加賞春宴,我卻不知道。
在庭院裏不知坐了多久,我眼睜睜看著袁祐衝進來抱起羅融之便走,袁祈一邊跟上一邊叫人請大夫,沒有一個人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這下賞春的官眷也沒興致取笑我了,紛紛離場,隻有一個剛才與羅融之比較親密的婦人走過我身邊說:“如此門第,雲泥之別,娘子快不要不自量力了。”
席上的膳食已經冷掉了,那些各類的牛羊肉傳出一股難聞的腥味,我忍不住想吐。
快要日暮,我想著找到袁祐一起回家,下人卻將我帶到羅融之的院子。
我剛想敲門,便聽到袁祐的回答:“她粗鄙不堪,怎麼配與融之你相提並論。”
袁祈開始撒嬌:“既如此,哥哥這兩年報恩也該夠了,快快休了那賤人,娶融之姐姐吧。”
一道更溫婉的聲音響起:“小祈,不要逼迫你哥哥。”
我的心跳如擂,手心冰涼。
隔著一扇門,袁祐說:“你放心,我會與她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