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單親媽媽第五年。

父親節，兒子在醫院說給爸爸畫了禮物，哭著讓我過去轉交。

無奈收起賣粥小車，剛想推走，抬頭卻撞上了周子堯。

五年不見，他依舊好看得要命，胳膊上還黏著個富家千金。

望向我眸底閃過微涼，神色複雜，“怎麼？我爸給的五百萬這麼快就揮霍完了？”

我垂眸，扯扯嘴角，“對啊，不然周總再支援點？”

周子堯臉色瞬間冷了。

他恨我當初在家跟別的男人鬼混，恨我懷了野種，恨我拜金又絕情。

可他不知道，那是周家為逼他聯姻故意陷害我，孩子也是他周子堯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早兒子的心臟藥隻有40片了。

按每天8片的消耗速度，留給我湊天價手術費的時間隻剩5天。

1

“哎呀子堯，這就是當初背叛你那夢女吧？”

他帶著的富家千金，就是周老爺子親自選的聯姻對象喬悅可。

她故意打量我洗得發白的襯衣，掩嘴輕笑：“你竟然在賣粥呀？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個大畫家呢~”

轉頭對周子堯撒嬌，“我們買一碗吧，用來喂流浪狗也好呀，就當......做慈善？”

周子堯皺了眉，掏出手機掃碼。

“叮咚——支付寶到賬，兩萬元，整。”

“粥攤扔了吧，算我買了，以後別出來幹這個。”他語氣冷漠，甚至透著煩躁。

嗬嗬......怕人發現堂堂小周總前女友擺攤，給你丟人嗎？

當初周老爺子跟他說，我訛了五百萬才同意分手。

為讓他徹底死心，迅速踩死我，還暗地放出話去，哪家畫廊敢收我的畫就是跟周家做對。

導致剛生兒子小滿那年，我剖腹產的錢都是賣血換的。

縫針舍不得打麻藥，咬牙硬抗下來嘴唇都咬爛了。

小滿很乖，但開銷仍不小。

存款花光後，我每天自來水配饅頭，營養不良產不出奶，孩子餓得整夜哭。

去母嬰店試喝台蹭免費奶粉時，店員奚落的白眼，這輩子我都忘不掉。

我也找過體麵工作，可麵試時HR看到喂奶包，卻說“我們不想招隨時要請假的媽媽”。

早晨擺攤賣粥，晚上把小滿綁在背上當清潔工，給人擦地板......

做單親媽媽前兩年，我就是這麼活下來的。

現在嫌我粥攤丟人？

他沒這個資格，也沒這個立場。

我忽地笑了，抬頭對上周子堯的眼，“行啊，但這點錢可打發不了我，你得翻十倍。”

“蘇葉！”他臉上僅剩的隱忍一瞬消失，話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喬悅可小手趕緊撫到他胸前，“別跟這種賤人置氣，不就是要錢嘛，容易。”

說著，她伸手從愛馬仕包裏掏出疊現金。

照準我臉，猛地砸了過來！

粉色鈔票翻飛，右臉熱辣辣的，眼球劇烈悶痛。

可我半天才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緩緩蹲下身去撿錢。

“哈哈哈蘇葉，你看看你，現在跟條狗有什麼區別？”喬悅可大聲尖笑著，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所有人看我的眼裏都帶著鄙視和嘲諷。

她更來勁了，惡作劇似的迅速抬腳，搶先踩住我剛要撿的兩張錢。

越拉，她踩的越緊，低頭俯視我的目光裏滿是怨毒。

“走吧。”

沉默許久的周子堯皺眉打破僵局，“別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無關緊要”四個字被他咬得極死。

說完便帶著喬悅可上了那輛貴到牌子我都叫不出的跑車。

2

我把皺巴巴臟兮兮的錢，小心塞進兜裏。

蹬著粥攤去醫院的半路上，實在憋不住，才鑽進公廁隔間嚎啕大哭。

可等我出現在兒子麵前時，就又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媽媽了。

小家夥舉起滿是青紫針孔的胳膊，向我炫耀，“今天護士姐姐紮針，誇我比上次勇敢哦~”

“媽媽，我勇敢是不是就能少花錢？”

小不點懵懂的早熟，讓我鼻子一酸。

不等我說話，他反身掏出個破藥盒。

“媽媽，隔壁床哥哥說今天是父親節，幼兒園會做賀卡，這是我畫的！”

藥盒紙背麵，歪歪扭扭三個小人。

是他，我，還有個模糊的男性輪廓。

小不點自顧自念叨，“爸爸長這樣嗎......咦？媽媽，你怎麼哭了？”

他突然慌了，小嘴一癟也開始掉金豆，“我、我不要爸爸了！寶寶錯了......你別哭媽媽！”

小手胡亂揮著，他把明顯珍藏一整天的藥盒紙，使勁扔掉。

我發覺失態，掩飾性地胡亂抹了把眼淚。

轉身要去撿，想告訴他，媽媽是覺得他畫畫很棒，是開心的眼淚。

可剛彎腰伸手，一雙幹淨的男人皮鞋便出現在病房門口。

我恍然抬頭。

竟是周子堯。

此刻他正皺著眉，看向眉眼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滿。

3

我心裏咯噔輕響。

周子堯別的事都很油鹽不進，唯獨當年跟我在一塊時非常高調。

確認關係幾乎三天內，所有朋友就都知道小周總有心上人了。

周老爺子看不起我出身，屢次禁止，他也不管。

晚上翻別墅圍牆出來找我，西裝褲劃破也不在乎，還喘著氣笑，“我爸的人還在找我......先親一口再說。”

我發燒，他翹了跨國會議。

被老爺子罰跪祠堂，還偷偷發短信，“藥在床頭，再咳一聲我馬上偷跑回來。”

他撕了喬悅可的聯姻照片。

老爺子就斷了他的信用卡。

怕我擔心，不敢告訴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跑去工地搬磚。

被我發現後，還硬撐說“老子養得起你”。

如果那天我沒被迷暈，那陌生男人沒躺上我的床，他爸沒撒那五百萬的謊......

“記住，如果讓子堯知道真相，我就讓你兒子替你受罪！”

思緒被周老爺子那句冰冷警告打斷。

我瞬間回神，猛地望向周子堯。

“你孩子病了，他爸呢？”

周子堯麵無表情，眸底卻沉之又沉。

聰明如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某種莫名情緒開始翻湧，見我沒及時回答，抬手就想來拉我。

可下一秒，小滿稚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叔叔，你也是來當我爸爸的嗎？”

4

空氣瞬間凝固。

周子堯眼中疑惑被憤怒取而代之，“也？你有很多爸爸？”

小不點認真點點下巴，掰著手指頭數，“嗯！有張爸爸、蘇爸爸、李爸爸......”

他每報出個名字，周子堯臉色便冷幾分。

看我的目光像看蕩婦。

小滿說的那些爸爸，其實都是這些年幫助過我們的好心人。

見他覺得自己沒爸爸難過，才安慰說“叔叔也可以做你爸爸”，沒想到小滿卻不做區別地說了出來。

......不過也好。

我佯裝隨意，笑道：“周總不陪未婚妻，來這多管什麼閑事？”

周子堯似是在壓抑情緒，“我隻是好奇，跟過來看看，現在倒開眼了。”

“你給兒子找那麼多爸爸，時間管理大師啊，還需要自己出門賺錢？”

我破罐子破摔，挑釁道：“是啊，他們實力不行，周總缺小情人嗎？不然我......”

話沒說完，手腕一痛。

整個人猛地被周子堯拽出病房。

背忽地貼上走廊冰冷牆麵，男人懲罰性地壓了過來，“蘇葉，你就這麼自甘墮落嗎？”

“跟你有關係嗎？”

周子堯冷笑一聲，掏出手機點了幾下。

“叮咚，支付寶到賬，五十萬元，整。”

他眸底帶了殘忍，“現在有關係了嗎？”

5

這可是五十萬。

我兩年不睡覺夜市買粥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真好......小滿手術費不用愁了......

周子堯見我瞬間放鬆下來，怒意忽地更加洶湧，目光極盡厭惡。

冷笑著說了聲“好”，就準備拉我往醫院外走。

“等等，”我停步，他麵無表情，“我跟我兒子說一聲。”

病房裏。

小滿見媽媽被人拉走，早急得不成樣子，看我來了張張嘴就又要哭。

我心酸抱住他，“寶寶，剛才那是......媽媽朋友。”

“你先睡好嗎？媽媽有點事要出去，還有啊，”我強忍眼淚衝他笑，“媽媽賺到很多錢了，很快就可以給你治病。”

“以後咱們就再不用吃藥打針了，等出院之後，媽媽帶你去遊樂園玩，好嗎？”

“真的？”

小不點眼睛亮了亮。

“嗯，”我壓著哽咽，“媽媽不騙人。”

6

出病房時，發現周子堯似剛給誰打完電話。

被他粗暴地扯出醫院，推搡進車裏，扔了身晚禮服讓我換上。

一路氣氛沉默得可怕。

車停在滬城最頂級會員俱樂部，周子堯拉著我進了地下VIP廳。

看布置，這竟然是場私人小型拍賣會。

所有人非富即貴，目光冷漠投向我，他給主持人使個眼色後，便獨自坐進貴賓席。

隻聽那主持人突然曖昧地笑了，“各位，今晚臨時增加的特別拍品——天才女畫家的......一夜。”

全場瞬間嘩然，惡語如潮水轟然砸向我：

“這女的不是小周總五年前那個......”

“嗬嗬，蕩婦，她以前裝清高，現在不還是出來賣了？我出十萬，讓她脫衣服！”

“聽說她把野男人帶回家鬼混？都讓人上爛了，不值錢，我出一元哈哈哈！”

“你傻啊，她之前訛小周總五百萬，小心一夜之後也纏上你啊！”

“哦呦~我好怕怕呀哈哈哈哈！”

男人們目光有如實質，在我胸前和屁股上肆意“亂摸”。

女人們則麵露鄙夷，捂嘴輕笑著竊竊私語。

原來，周子堯是用五十萬買一個羞辱我的“機會”。

可他不知道。

這五年來，為了能跟小滿活下來，我那可憐的自尊早被生活磨沒了。

麵子值多少錢，尊嚴值多少錢，那都是吃飽飯才會考慮的事......

我抬頭，冷冷望向矜貴冷漠的周子堯。

他隔了起哄的人群看我，像隔著山海。

耳旁忽地響起個溫柔聲音，“蘇小姐，別聽他們瞎說，這些人就是口無遮攔，別怕，喝杯酒壓壓驚。”

我轉頭發現是個娃娃臉女人，白白淨淨，笑容親切。

正猶豫要拒絕，就隻見她端紅酒的手一鬆。

哢嚓。

酒杯碎落。

同時，一大杯鮮紅液體直潑到我胸前！

下意識後退，誰知她不知何時，用高跟鞋踩住了我的裙擺。

重心不穩，我當眾踉蹌跌倒在滿地碎玻璃上......

7

耳邊哄笑聲暴起，手掌和大腿被紮進玻璃，疼得我瞬間冷汗就浸濕滿背。

娃娃臉女人誇張捂嘴，無辜地擺手說是她“不小心”。

可一雙眼卻討好地往周子堯那邊瞥。

他冷眼旁觀，指尖夾著煙，煙霧後目光晦暗不明。

坐在他身邊一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突然眼珠一轉，掏出一疊現金，在我麵前晃了晃。

“聽說你為了錢什麼都肯做？那現在跪著爬過來，老子賞你五萬！”

他明顯是想羞辱我，給周子堯出氣，奉承巴結。

用紮滿碎玻璃的手掌和膝蓋爬，嗬嗬，有錢人真會玩啊......

我自嘲一笑。

目光淡淡，坐直，撐地，膝蓋前移。

鑽心的刺痛......

小不點每次打針時也這種感覺嗎......

周子堯臉色陰沉如水。

“賤啊！去你媽的！”

咒罵聲響起，不知是誰照著我屁股就是一腳，把我踹得側翻在地！

可我卻再次咬牙撐起。

每次抬手，雪白瓷磚上就留下一塊血印子......

“夠了！”周子堯猛地站起。

五年來的屈辱和痛苦，狂往我眼前湧，此時我就像個毫無生命的木偶。

忽地，眼前一黑，胳膊被人拉起。

對上周子堯那雙猩紅憤怒的眼，“蘇葉，我說、夠了！”

見我這樣，他難道不該感覺痛快嗎？

他應該死死捏住我的手掌心，我更疼了，他才能達到報複目的呀。

可他怎麼連看都不敢看那些血呢。

“是我當年給你的比他少嗎，”周子堯聲音低沉，似忍到了極點，“錢在你眼裏就那麼重要？”

我定定望著這張五年前愛慘了的臉。

“是啊，我有好多要買的東西......”

小滿的藥、手術的賬單、拖欠好幾月的地下室房租......

他眼神痛苦，確認我沒撒謊後，突然笑了。

“行，你要錢是吧，”周子堯諷刺地拿起電話，“喂，客服嗎，我剛轉出的五十萬是被詐騙了。”

我瞳孔驟縮！

“......對，馬上報警，請你幫我把資金凍結。”

什麼？！

8

“周子堯！你說話不算話！”我心漏跳一拍！猛地抓緊他衣袖，像瘋了似的大喊！

誰知他按滅手機，頭也不回，直接往拍賣廳外走去。

似是再多看我一眼就會臟了眼般避之不及。

不會的，不行，絕對不行！

剛才的麻木忽地消散殆盡，我徹底慌了，顧不上身上的疼，趕緊追了出去！

轟隆——

俱樂部外的夜空，響起一聲炸雷。

我慌張瞅見周子堯正站在路邊等侍應生把車開來。

顧不得許多，攔住他開車門的手，“我乖乖跟你來了，憑什麼把那五十萬收回？！”

他冷眼望向我。

“蘇葉，這是我第一次沒順你的意吧？”

我愣了。

閃電照亮他陰鷙的側臉，讓周子堯看起來陌生極了。

“當初我為跟你在一起，被停了信用卡，所以你才跟別人鬼混，又拿錢拋棄我的吧？”

“我沒......”

“你有！”

他突然提高聲音，嚇得我一激靈。

“知道我為了忘記你，都想過哪些辦法嗎？”

“連續72小時不睡覺，瘋狂工作，熬到在會議室吐血。”

“去酒吧喝酒喝到住院，高燒不退時眼前全是你，醒來就扇自己耳光長記性！”

“被我爸壓著跟喬悅可訂婚前一晚，我站在咱倆常去的公園等你。我就想，蘇葉，隻要你現在出現我就原諒你......”

周子堯眼中有霧，但更多的是恨。

“可你呢？我問醫生了，你要錢是想救跟那男人的野種吧？”

“他就好到讓你願意為他的孩子，做到這一步？”

空氣裏全是男人身上炙熱的氣息。

我又急又委屈。

轟隆——

雷聲又是一震，緊接著，大雨瞬間傾盆。

冰冷雨點打在周子堯臉上，似讓他回了神。

掐住我肩膀的手頹然垂下，最後望我一眼，再不多言，直接轉身上車。

我急了，心事脫口而出，“他是你兒子！”

男人寬闊的背影突然一僵。

雨點更急更密。

半晌。

他頭也沒回，“蘇葉，你覺得我還會傻到信你的鬼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