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七年,沈知渝每年固定失蹤第七次。
她重新回南城這天,我跟女兒被被一群流浪狗瘋狂追逐撕咬。
她開著千萬賓利路過我們身邊,緊緊捂住周墨塵的眼睛:
“一群瘋狗,看了惡心!”
女兒哭著問: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媽媽這麼討厭我?”
我沉默不語,完全沒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可當晚,前來看望女兒的嶽父被瘋狗襲擊咬傷。
身為值班醫生的沈知渝卻莫名失聯四十分鐘!
嶽父臨死失望不已,留下一道遺囑視頻:
“要是知渝堅決離婚,我已經委托律師,將我名下一切財產都給外孫女......”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嶽父的後事。
就收到了沈知渝第七次的離婚協議書。
她眉目冷凝:
“雖然你爸爸走的很冤枉,但你還要節哀。
墨塵最近三個月比較忌諱接觸到這些喪事,為了給他一個定心丸,我們還是離婚吧。”
我抽出混沌的目光眨眨眼:
“你覺得死的是我爸?”
1
“不然呢,死的又不是我爸!”
我到嘴邊的話被堵住。
“墨塵家裏很忌諱這種喪事,你不要給他們添晦氣!趕緊簽字!”
我低頭,細看之下還有火化聲明。
“這樣會不會太草率,嶽父?”
“趕緊簽字!楊一逍,你別仗著我爸喜歡你,你就可以踩在我頭上!”
“我真後悔為什麼在跟你結婚之後才遇到此生真愛!”
“你要是個男人,這次操辦完你們家的喪事以後,就不要再出現我麵前!”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知渝草草草打斷。
周墨塵忽然意思“撲騰”一下跪在我麵前:
“一逍哥!你不要責怪知渝姐,都是我不好,我沒看清腎上腺素的使用說明,在手術中不小心多開了一支......”
“我真不是故意害死你爸爸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求你不要再生知渝姐的氣!她真的很珍惜你和小長樂!”
沈知渝將周墨塵扶起來,無比憐惜:
“墨塵,你管他做什麼?咱們醫護人員又不是大羅神仙,有救不回來的病人很正常。
咱們要是對著每個救不回來的病人磕頭認錯,那這工作還怎麼做?”
我腦子裏麵一陣天旋地轉,昏昏沉沉。
沈知渝隻在搶救室內待了不到十分鐘。
她可能壓根就沒看清楚床上躺著的是自己的親爸。
搶救過程中,周墨塵不知為何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匆匆離開手術室。
聽護士長說,是他在搶救過程中配錯腎上腺素的計量,惱羞成怒憤然離開。
而沈知渝想都沒想,扔下需要被緊急搶救的病人匆匆離開!
我和女兒在搶救室外麵足足等了四十分鐘。
一直到另一位被臨時找來接班的醫生穩住嶽父的病情。
我們才有機會見嶽父最後一麵。
原本就有心臟病的嶽父被小區的流浪狗傷的不輕。
他眼底閃著絕望寒心的淚:
“我怎麼生了連親爸都舍得扔下的畜生女兒?”
“外麵那個小奶狗真的值得她拋夫棄子,害死親爸嗎?”
我跟女兒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嶽父拚盡最後一口氣錄製好遺囑的視頻,帶著滿心傷痛,匆匆離世。
病床前,女兒嚎啕落淚,泣不成聲:
“媽媽看我被狗咬,還不給外公做手術,我再也不要媽媽了!”
2
我含淚簽下快速火化遺體的聲明。
這一次,我沒再像以前一樣,各種糊弄、拖延,抗拒填寫離婚協議書。
沙沙的落筆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中。
“你早點同意離婚,我們也不會牽扯這麼多年!”
“看在你這次還算配合的份上,我就不跟你爭搶你女兒的撫養權了!”
沈知渝臉上有些不自在:
“那群流浪狗也被及時處理了,還剩下兩隻是墨塵從鄉下精挑細選出來的,我堅決不會把那兩隻狗送走!”
我頭痛欲裂:“隨你!”
在ICU門外,我整顆心像是被九陰白骨抓生生撕裂過的疼。
我翻翻手機,周墨塵剛發來一張極其刺目的男女合照動圖。
醫院天台的轉角處,周墨塵以極其不雅的姿態將沈知渝按在身下。
甚至在背景聲音中,我還能清楚聽見沈知渝動情的喘息聲。
“楊先生,你爸爸被狗咬死了!你怎麼還有心情看黃片!”
沈知渝像是聽到一下那抹熟悉的聲音,離開的脊背忽然頓住。
臉色慘白回頭,狐疑的目光甩向我。
周墨塵在此時驚呼一聲:
“一逍哥,男人都有把持不住的時候。
你平時跟幼兒園那個小幼師親親我我就算了,怎麼在你自己親爸的屍體前,還能這麼浪?”
“你就不能忍一忍,等你家老人喪事辦完之後再想那事嗎?”
他看似勸解安慰的話語,實際上每一句都在指責我枉顧人倫,不注重孝道。
一時之間,我周圍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突然出現好多激情火熱的人在直播!
“大家看,這就是南城大名鼎鼎的楊律師!”
“主播也是今天在醫院偶遇他,他竟然能在爸爸去世後,還有心情看黃色小視頻!”
“就是這個無良律師在網上挑撥男女對立!”
“原來他在生活中也這麼沒道德?”
“試問一個可以冷眼看著親爸死在眼前的人,能有什麼好的道德素質嗎?”
ICU外麵被圍的水泄不通。
好多被帶節奏的路人粉粉加入討伐我的隊伍中。
我女兒長樂氣呼呼衝在我麵前:
“我不允許你們這麼說我爸爸!”
“媽媽!外公死了,你都不來給外公治病,你為什麼要陪在那個叔叔身邊?”
“我都聽見了,外公說他不喜歡周叔叔,不想讓你跟周叔叔在一起!”
“外公死了!外公被狗咬死了!”
沈知渝“啪!”一巴掌到女兒臉上:
“你這個小畜生,我養了你六年都養不熟嗎?”
“這些鬼話都是誰教給你的?”
“你外公那麼疼愛你,你就這麼詛咒你外公嗎?”
我一把將女兒護在身後。
“沈知渝,不管你信不信,現在躺在太平間的是嶽父,絕對不是我爸。”
“嶽父說了,如果你執意要跟我離婚,那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是小長樂的!”
沈知渝抬手想打在我臉上。
高高舉起的手被我攔住。
小長樂捂著臉氣衝衝委屈巴巴:
“爸爸說的是真的!壞媽媽你為什麼要打人?”
我心疼捂著孩子被打得青腫的臉頰。
有孩子在,我暫時給沈知渝留下一點顏麵。
不然,如果我真的把周墨塵發來的小視頻公布出來。
這種場合下,會給孩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創傷。
做幼師的表妹總是勸我,不能讓孩子過早的感受到父母之間的撕裂和問題。
可,現在這種情況,沈知渝為了一個小奶狗輕易就拋下需要急診救命的嶽父。
我這種微不足道的維護,有什麼用呢?
3
沈知渝打開手機,翻找出嶽父聯係她的記錄:
“楊一逍,你撒謊也不會撒!”
“我爸昨晚上還跟我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因為給你爸爸做急救,還錯過了他的電話!”
她更是當著我的麵給嶽父打電話。
電話那邊顯示對方已經關機。
我下意識翻翻褲兜,果然嶽父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
至於昨晚上“嶽父給她打電話”,這是我用嶽父手機給她打電話的。
隨後,我就收到了周墨塵一連串不堪入目的微信。
“楊律師,你的客戶們都知道你這樣貪財好色的人嗎?”
“你是律師,想要鑽法律漏洞侵占他人財產是很順手的事情吧?”
“南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沈家的贅婿,接受沈家的資助才上的大學,你想借機上位的心也太明顯了吧?”
周墨塵趁機煽動身邊圍觀的人來針對我。
我有一千種跟對方自證辯駁的法子。
但我下意識感受到懷中女兒的體溫不對。
我一抹,果然,孩子的額頭滾燙滾燙!
“你們讓開,我要帶著我女兒去看醫生!”
我將女兒牢牢護在懷中,呼喊著想走出去給女兒掛號。
然而,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提出一腳,落在我腰間。
雨點般的拳頭鋪天蓋地落下來。
還有不長眼的指甲撓在女兒的臉上。
我盡全力反擊,沒想到人群中還摻雜兩個練家子!
我被人狼狽反製扣在冰冷的地板上。
從額發間緩緩流出的血色似乎讓瘋狂的看客更加上頭!
“媽媽害死外公,現在還想害死我!”
女兒在我懷中哭的撕心裂肺。
沈知渝站在不遠處抱胸:
“楊一逍,既然你已經跟我簽下離婚協議了,我們就等冷靜期結束後就沒任何關係了!”
“你和你的女兒一樣的下賤,我也不稀罕要你們這樣的老公和女兒!”
“你現在要是給我下跪道歉,我就原諒你造謠說我爸爸已經去世的消息!”
我的唇角被打出殷紅的血。
我從未想到,我愛了將近十年的女人,竟然如此冷血!
“不跪下......爸爸......不跪!”
女兒紅著臉,哭的一抽一抽。
她緊緊拉著我不鬆手。
周墨塵卻在一旁攬著沈知渝的腰肢:
“姐姐放心,外麵的保鏢都出去了,一個也不會進來多、管、閑、事!”
一道凶猛力道狠狠落下,死命撞擊我的脊背。
光影斑駁中,我忽然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帶著警察趕到。
小長樂最喜歡的季老師!
“停下!都停下!聚眾鬧事!跟我們去警局說清楚!”
4
沈知渝臉色大變,尖著嗓子怒罵道:
“楊一逍,我就知道你肯定跟這個幼師不清不楚!”
“你們早就勾搭成奸了吧?
我要以兒媳婦的名義盡快捐掉你爸爸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
“剛好學校的學生們需要大體老師!”
這樣你爸爸的死也不算是浪費資源!
我瞳孔微縮,來不及解釋更多,緩緩爬向沈知渝:
“這樣做你真的會高興嗎?”
“知渝,我跟清允不是你想的那樣......
爸爸是有宗教信仰的,很在意人死後的遺體後事,你不能違背他最後的意願!”
“滾開!誰有興趣打聽你跟小情人之間的關係?”
“就算你爸爸有宗教信仰,那你也攔不住我!”
我被警方狼狽拖走。
愈發渙散的目光中,季老師穩穩將小長樂抱在懷中。
我在警察局配合調查的一天一夜。
南城熱搜#知名律師在親爸屍體前看黃片。
#世風日下,人麵獸心養楊律師跟小幼師的二三事。
#醫生建議楊一逍捐贈遺體器官卻被他暗地教訓?權勢一方?
第二天一早,警察核查清楚我是被眾人單方麵毆的無辜之人,將我無罪釋放。
醫院監控看的很清楚,周墨塵一直在煽動鬧事。
沈知渝動用所有關係來保釋周墨塵。
手機震動,季老師給我發來消息:
“表哥,長樂昨晚在醫院掛水了,護士給她注射免疫球蛋白時,她也沒哭。”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確定不跟大姨還有姨夫說一下嗎?”
我坐在派出所門口,手機頁麵上全是我親生爸媽的擔心詢問。
我從小就知道我是被村裏爸媽買來的兒子。
如果不是遇到去鄉下做慈善的嶽父,有他資助我上學讀書,我興許就中暑曬死在農村的青草林中。
三年前,我的親生爸媽終於找到我。
我跟他們約定好,每年帶著妻子和女兒去江城小住。
然而,每一次,沈知渝都有理由拒絕我。
我聽嶽父說,她在讀研究生時,愛上一個慣會詐騙感情的混子。
那個混子跟周墨塵有些像。
當時嶽父死活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那個男人經不住嶽父的背景調查,連夜逃跑了。
而答應嫁給我的沈知渝,壓根就沒想過跟我好好過日子。
她每年都能找出不同的借口要跟我離婚。
我是真的很喜歡她,想照顧她一生。
在我眼裏,無論是嶽父還是她,都是我想守護的人。
第一年,她吵著要離婚,卻查出來懷孕了。
我紅著眼艱難等在手術室外麵,以為她要打胎。
但最終,也許是母性彌漫,她還是選擇生下孩子。
我以為,我們有了孩子會後可以重新開始。
但她卻在一年年的鬧騰中越發變本加厲!
周墨塵又給我發來一段挑釁我的視頻:
“趕緊把47號病人送上手術台!
要是再晚一點,能用的東西就更少了”
沈知渝的每一句宣判都帶著勝利者的昂揚姿態。
我沒來記得截屏保存證據,這條視頻就被周墨塵及時撤回。
我撥通江城豪門爸媽的電話:
“爸,媽,我想帶著女兒徹底回歸家族了!”
“請你們撤走給沈知渝的投資,幫助挽救名譽。”
......
醫院太平間外麵,沈知渝興衝衝在蹲守我的沮喪頹然。
可她等了足足兩個小時,也沒見到我的蹤影。
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往常我都會使勁渾身解數去挽留她,追求她。
可現在,安安靜靜的手機屏幕上,無論她說了多少殘忍挑釁的話,我再沒了半句回信。
“沈醫生,這是捐贈遺體的最後一道程序,需要你前來簽字。”
小護士表情哀傷:
“你不要太難過了,現在的大體老師很難找。
你的慷慨相贈,是對我們醫學事業的偉大幫助!”
沈知渝心裏犯了嘀咕,她又翻翻手機,還是沒有我的任何消息。
她給嶽父的手機發消息:
【爸,你之前不是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嗎?怎麼這兩天沒見到人?】
以前都是秒回的嶽父現在也沒了回應。
仿佛一夜之間兩個都會圍著她轉的男人們一下就安靜了。
“沈醫生,你要不要跟你家人做一個最後的道別?”
托載遺體的小推車上麵,安靜的屍身被蒙上一層雪白的哀布。
沈知渝的心瞬間驟痛。
她顫抖的手不自覺牽起那層哀布。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再度席卷而來。
被牽起來的哀布掀開一角。
亡者的遺骸輪廓約莫有些眼熟,忽然,她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