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染得挺時髦呀,染發膏很貴吧?」
我頂著刺眼的輪船大燈心酸地望著宋飛宇。
祈求從他的眼睛中找出一絲心疼。
但他漠然的話語徹底澆滅了我心頭上最後一點光亮。
我一夜為他醫藥費愁白的頭成了他口中的染發。
「很貴,2743塊八毛錢。」
我苦笑地噙著淚望著他。
這是我口袋裏湊到的所有舊紙鈔的金額。
似乎還抵不上他此刻手中的那杯紅酒的零頭。
但賤賣掉母親遺物和嫁妝時我不舍的淚水。
狗肉店壓價從女兒手中奪過她養了三年小狗時,她望向我那苦澀又懂事的笑容。
二者混合成的染發膏對我來說太貴了!
「貴」到我一輩子也不想染第二回了。
當然也沒機會了。
因為我快死了。
1
我匆匆地想要走,看能不能來得及贖回女兒的狗,卻被跳下船的宋飛宇一把扯住胳膊。
「袁詩霜說到底你就是個愛錢的女人,你演了這四年是不是祈禱我能重新成功,帶你又過上好日子?現在我說我出車禍,你知道沒指望了就逃了?」
他紅著眼眶顫聲似乎在等我給個解釋。
「飛宇我說得對吧,八年前我就說她就是一個隻愛你錢的物質女人罷了。」
餘舒這個幕後策劃者附和地挽著宋飛宇的胳膊。
兩人親昵的模樣無疑又往我心頭刺了一刀。
四年前宋飛宇說他破產。
他跟我提出了離婚,我哭著不同意。
帶著四歲的念念跟他住進了十平米的工棚。
四年間我日夜兼職,把賺的錢都給他重新創業。
可他每次都沮喪地說失敗了。
我像個傻子一般勸他不要放棄,強撐地說家裏有我呢。
但我的身體早在重負下查出了肝癌晚期。
舍不得治療,又怕宋飛宇擔心。
每次夜裏我都躲在角落大把吞著止痛藥。
現在卻成了他口中的演戲。
那一瓶瓶空的止痛藥瓶就是我得到的片酬嘛?
我不想糾纏,怨恨地望著宋飛宇的眼睛說道。
「是,都是演的,現在能放開我了嘛?」
宋飛宇氣得牙齒顫抖,隨後一把將我推搡倒地。
「離婚,念念歸我,我不會讓她跟你這個視錢如命,自己跑走,把她一個人丟在工棚的女人的,以後餘舒就是念念的媽媽。」
宋飛宇冷漠的話語讓我感到陌生。
我憤恨地說了聲好,隨後便狼狽地爬起身往狗肉店跑去。
「看呀飛宇,她現在像喪家犬一樣,說不定又去傍哪個有錢的男人。」
餘舒譏諷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隨之的是宋飛宇的冷哼聲。
我瘋跑到狗肉店,掏出兜裏所有的錢給老板,祈求他能把狗還給我。
他貪婪地盯著錢,又懊悔地說早來一步就不會殺了,問我屍體要不要?
我崩潰無力地捶著地。
......
回到工棚,懂事的念念給我端來了一碗她做的炒飯。
她一邊為我擦淚一邊安慰我喂著我吃飯。
我心酸地抱住她,安慰自己還好有心愛的女兒陪著我。
但這份小確幸,我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突然工棚外停了兩輛豪車。
宋飛宇帶人闖了進來,一把把念念從我的懷中奪走,我被人死死地控製住。
「念念乖,以後餘舒阿姨就是你媽媽,我們不要理這個絕情的女人!」
宋飛宇冷冽的眼神望向我。
我崩潰地求她不要奪走我唯一的念念了。
念念也在害怕地哀嚎著。
可我得到的隻有汽車疾馳而走的尾氣。
而我也眼前一黑,倒在了汙水當中。
2
我蜷縮在原來住的豪宅門口睡了一夜。
我扣了一夜門,我想告訴他一切的真相,哀求宋飛宇讓我見見戀戀。
保安本來夜裏想趕我走,卻被對講機裏宋飛宇的看戲的戲謔聲趕走了。
「讓她敲,我倒想看看她這麼唯利是圖的女人又在和我演什麼戲。」
無數次驀然抬頭望見窗口的宋飛宇,他就一直在那靜靜地望著我。
不知是心疼還是嘲笑。
......
螞蟻咬我手指敲破皮傷口將我疼醒了。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模樣和宋飛宇七分相似的小男孩,他親昵地抱緊宋飛宇喊著爸爸。
我瞳孔一顫,錯愕地說不出話來。
「四年前我提出離婚那一晚,你一夜未歸。是餘舒安慰我那一顆受傷的心。雖然後來你回來了,我逼自己再給你一次機會,可你昨天太讓我失望了。把離婚協議簽了吧,我辜負了餘舒四年了,該給她和安安一個名分了。」
宋飛宇甩給我一份離婚協議。
裏麵夾雜著厚厚一疊我們過去所有的情書。
他說看著礙眼心疼讓我一並毀了。
宋飛宇不知道那一夜我是讓餘舒哄騙。
說他公司破產想不開要上山自殺,膽小的我打著手電在山上找了他整整一夜!
我不想解釋了,或許考驗我是不是貪圖他的錢就是個幌子,想支開我去陪餘舒和他們的兒子才是真正目的吧。
見我沒有猶豫地簽下字,宋飛宇眼神中閃著一絲失望。
我將厚厚一遝的情書撕成碎片隨手一揚。
無數紙片墨跡中勾起了回憶中我們的過去。
我是山村裏父母口中不受待見的賠錢貨。
靠著好心人資助才考上大學。
初識宋飛宇時,是在兼職群裏。
那時他似乎比我還窮。
每天和我搶著打食堂的一元愛心餐,和我爭奪籃球場上的瓶子,跟我搶日結高的兼職......
漸漸地我們熟絡起來確定了關係。
他從未和我講過他家庭情況,我怕他是因為難堪不好意思,也沒再問過。
他堅持送我禮物,我心疼體諒他。
告訴他我最喜歡情書了,所有他每周都給我寫一封。
畢業後他和我坦白了他的家世。
他垂下眼睛告訴我以前女朋友都是喜歡他的錢才靠近他。
我沒有生氣,而是心酸地說我理解。
我們結婚了,婚後我為了他的安全感。
從未花他一分錢買過奢侈品,當然我也不在意這些,我隻求宋飛宇愛我就夠了。
也有很多人說我隻愛他的錢。
但都被他一一回懟回去。
我本以為他被我的真心感化了。
可沒想到還是演了一場四年的戲來騙我。
......
我詢問她念念在哪,他憤怒地指著樓上。
我望見房間裏默默流淚的她頓時一陣心痛。
我上前抱住她說媽媽來了,她卻一把將我推開委屈道。
「爸爸說你那天去港口是想丟下我跑了對嘛?」
我錯愕住了,慌忙解釋說不是的。
「自己做了還不承認,你也覺得很丟臉是嘛?」
門口傳來餘舒譏諷的聲音,扭頭望見宋飛宇抱著他口中的安安也神色複雜地望著我。
我不想臨死前讓念念覺得我是個壞媽媽。
怒視著餘舒將所有的真相都講了出來。
「夠了袁詩霜!你竟然還汙蔑餘舒,做了就是做了,你還在念念麵前裝什麼呢?你太讓我失望了袁詩霜。」
宋飛宇肅聲嗬斥打斷了我的解釋,伸手示意念念過去。
念念抽泣地跑去宋飛宇那裏,我伸手想拉住她,卻被她一句「壞媽媽」給刺入了心。
「說到底你不就是想要錢嘛?以後我每個月給你發工資,你專門照顧念念可以嘛,但你要記住,餘舒才是念念的媽媽!」
宋飛宇冷聲說罷,便帶著念念下了樓。
而聽到這話的餘舒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