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抵達上海站時,我望著窗外熙攘的人群,突然有些恍惚。
“媽媽,到了嗎?”
七丫頭趴在我腿上,小手扒著車窗往外看。
“到了。”
我輕聲回答,下意識抓緊了霍沉梟的手。
他反手握住我,安慰道:“別怕。”
父親帶著孩子們先下了車,站台上早已等著一群老熟人。
當年童家的老管家福伯廚娘周嬸,還有幾個看著我長大的老傭人。
他們的頭發都白了,卻還穿著整潔的舊式衣裳,一見我就紅了眼眶。
“小姐......”
福伯顫巍巍地鞠躬,被我一把扶住。
“福伯,我現在可是當娘的人了,早不是什麼小姐了。”
周嬸抹著眼淚打量霍沉梟:“這位就是姑爺吧?好,真好......”
霍沉梟局促地點點頭,把孩子們往前推了推,厲聲道:“快叫人。”
孩子們齊刷刷地鞠躬:“爺爺好!奶奶好!”
父親的老宅已經歸還,雖然家具陳舊,但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院角的葡萄架還在,隻是多年無人照料,藤蔓枯瘦蕭條。
“比沉梟種的差遠了。”
父親拍拍枯藤,笑著對孩子們說,“你們爸爸不光會打仗還會種花種樹,可厲害了。”
霍沉梟蹲下來捏了捏泥土:“能救。”
第二天一早,他不知從哪裏找來幾株新苗,帶著孩子們重新栽種。
小二學著他的樣子挖坑,三丫頭負責澆水,連最小的小九都抱著小鏟子有模有樣地幫忙。
在上海的日子像夢一樣。
我帶孩子們逛城隍廟,吃小籠包。
霍沉梟則每天研究南方的種植技術,筆記本記得密密麻麻。
半年後。
我正在廚房教周嬸做沙塔的拉條子,突然聽見院子裏一陣歡呼。
“媽媽!快來!”
我跑出去,看見霍沉梟站在梯子上,手裏捧著一串晶瑩的葡萄。
那株被判定沒救的老藤,竟然結果了。
“嘗嘗。”
他摘下一顆遞給了我。
葡萄入口的瞬間,酸甜的汁水溢滿了口腔。
雖然不如沙塔的濃鬱,卻多了份清新的回味。
“好吃嗎?”霍沉梟問。
我點點頭,突然發現他指尖有道細小的傷口,像是被藤蔓劃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他雖然嘴上說著隨便試試,但背地裏卻不知費了多少心思。
“傻站著幹啥?”
父親拄著拐杖走來,“沉梟,郵電局來電話,說有你包裹。”
包裹是從沙塔寄來的,拆開一看,是一大包曬幹的玫瑰花瓣,還有一瓶葡萄酒。
裏麵附了張字條:【嘿嘿想你們了,天天蹲門口等。酒是新釀的,軍長說比上次的強。】
“是趙叔叔!”
孩子們搶著看信,“嘿嘿還好嗎?”
霍沉梟摸摸他們的頭:“它很好,在家等我們呢。”
晚飯後,我們坐在院子裏乘涼。
父親和周嬸他們聊著往事,孩子們在葡萄架下追逐嬉戲。
霍沉梟悄悄地拉我起身,往後院走去。
“幹嘛?”
“給你看個東西。”
後院角落裏,他不知何時辟了塊小花圃,裏麵種著幾株蔫頭耷腦的幼苗。
“沙塔的玫瑰?”
我驚訝地蹲下。
“嗯。”
他遞來一個小噴壺,“試試能不能活。”
我小心地澆著水。
餘光裏,我看見他皺起了眉頭。
“霍沉梟。”
“嗯?”
“我們什麼時候回沙塔?”
他愣了一下:“想家了?”
“嗯。”
我靠在他肩上,“想嘿嘿,想咱們的院子,想......”
“下個月。”
他打斷我,“等這裏的葡萄全熟透了,帶幾株苗回去。”
夜風送來前院的歡笑聲,還有孩子們清脆的童謠。
霍沉梟低頭吻了吻我的臉頰,輕聲哼起一首沙塔的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