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被院子裏的動靜吵醒了。
“嘿......咻!”
“再來!”
我揉著眼睛推開窗戶,看見霍沉梟正在晨練。
他隻穿了件汗濕的背心,雙臂撐在地上做俯臥撐。
嘿嘿蹲在旁邊,狗腦袋隨著他的動作點頭。
霍沉梟看見我,一個翻身站起來:“醒了?”
“嗯。”
我扒在窗台上,“你答應教我生火的。”
“先吃飯。”
他拎起地上的軍外套,“我去打飯。”
早飯是玉米粥和鹹菜。
我小口啜著粥,霍沉梟已經三兩口喝完了,正用饅頭擦著碗底。
他突然說,“慢點吃,吃完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訓練場。”
我立刻放下碗:“你要教我打槍?”
霍沉梟嘴角抽了抽:“教你開拖拉機。”
“拖拉機?”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就是那個突突突響的鐵家夥?”
“嗯。”
他起身收拾碗筷,“家屬院張嫂懷孕了,需要人幫忙收菜地。”
我頓時來勁了:“我開拖拉機?真的?”
“不想去就算了。”
“去!”
我趕緊把最後一口粥扒拉進了嘴裏,“等我換衣服!”
五分鐘後,我穿著霍沉梟的舊軍褲和膠鞋出來,褲腿挽了好幾道還是拖地。
霍沉梟看了我一眼,進屋翻出了一條皮帶:“係上。”
“這怎麼係......”
他直接環過我的腰,靈活地扣好皮帶。
我屏住呼吸,生怕他聽見我怦怦的心跳聲。
“好了。”
霍沉梟退後一步,“走吧。”
訓練場在軍區西邊,大片空地上停著幾台綠色拖拉機。
幾個士兵正在檢修,看見我們立刻立正:“上校好!嫂子好!”
霍沉梟點點頭,帶我走到一台拖拉機前:“這是最容易操作的型號。”
我仰頭看著這個鐵疙瘩,方向盤比我腦袋還大,座椅上的皮子都磨破了。
“上去。”
霍沉梟拍了拍輪胎。
我踩著踏板往上爬,結果膠鞋打滑,差點摔下來。
霍沉梟一把托住我的腰,直接把我舉了上去。
“哇!”
我驚呼一聲,趕緊抓住方向盤。
霍沉梟繞到前麵,指著幾個操縱杆:“這是離合器,這是油門,這是檔位。”
我聽得雲裏霧裏:“和汽車一樣嗎?”
“差不多。”
他跳上來坐在我旁邊,“我示範一次。”
拖拉機“突突”發動了起來,震得我屁股發麻。
霍沉梟單手轉方向盤,另一隻手操縱檔杆,動作行雲流水。
拖拉機穩穩地開出去,在空地上畫了個大圈。
“該你了。”
他刹住車。
我緊張地握住方向盤:“要是撞了怎麼辦?”
“有我在。”
霍沉梟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深吸一口氣,學著他的樣子踩離合掛檔鬆手刹。
拖拉機猛地往前一竄,我尖叫著踩刹車,結果踩錯了油門。
“轟!”
拖拉機像頭瘋牛似的衝了出去,直奔菜地......
“鬆油門!”
霍沉梟一把抓住方向盤。
我手忙腳亂,整個人撲在了方向盤上。
拖拉機歪歪扭扭地衝向籬笆,眼看就要撞上......
霍沉梟直接把我拎起來放到他腿上,雙手從我腰間穿過控製住方向盤,腳下一踩刹車。
拖拉機在離籬笆半米處猛地停住,排氣筒噗地噴出了一股黑煙。
我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
這家夥,心跳的居然比我還快。
“童!珊!珊!”
他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敵方派來搞破壞的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
士兵們已經跑了過來,領頭的王鐵柱憋著笑:“嫂子,您這開車技術......挺別致啊。”
我紅著臉從霍沉梟腿上爬下來:“再來一次!這次我肯定行!”
霍沉梟揉了揉太陽穴:“你確定?”
“確定!”
事實證明,我確實不行。
第三次差點撞進草垛後,霍沉梟終於叫停了:“休息會兒。”
我癱在座椅上,手心全是汗。
嘿嘿不知什麼時候跟來了,正繞著拖拉機轉圈,時不時衝輪胎吠兩聲。
“喝水。”
霍沉梟遞來軍用水壺。
我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壺,突然聽見一陣哄笑。
不遠處,幾個士兵正圍著一台拖拉機,其中一個瘦高個輕鬆地轉著方向盤,還衝我揚了揚下巴。
“那是二連的劉班長,”
霍沉梟說,“開拖拉機比賽第一名。”
我撇撇嘴:“有什麼了不起。”
霍沉梟突然跳下車:“等著。”
他走過去說了幾句,劉班長立刻讓出駕駛座。
霍沉梟坐上去,拖拉機突突啟動,突然一個漂亮的甩尾,輪胎在地麵上擦出半圓形的痕跡,然後穩穩地停在了我的麵前。
士兵們瘋狂鼓掌:“上校牛逼!”
霍沉梟跳下車,臉不紅氣不喘:“想學嗎?”
我嘴硬:“你那是花架子,實用嗎?”
“實用。”
他指了指菜地,“這樣轉彎快,省時間。”
我猶豫了一下:“那......再教教我?”
霍沉梟的教學方式簡單粗暴。
他站在車旁,手把手帶我操作。
“慢鬆離合。”
他大手掌住我的手,“對,輕輕給油。”
拖拉機這次聽話地起步了,我興奮地喊:“我成功了!”
“看路。”
霍沉梟提醒。
我趕緊轉方向盤,拖拉機歪歪扭扭地畫著S形前進。
嘿嘿跟在後麵跑,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霍沉梟!我會開了!”
我得意地喊。
“嗯。”
他小跑著跟在車旁,“再練練。”
練了半小時,我終於能開直線了。
霍沉梟跳上車坐在我旁邊:“去菜地試試。”
“現在?”
“現在。”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調轉車頭往菜地開。
張嫂正在地裏摘茄子,看見我們趕緊揮手。
“嫂子!”
我興奮地喊,“我來幫你收菜!”
張嫂笑嗬嗬地點頭,然後突然臉色大變:“小心水渠!”
我還沒反應過來,拖拉機前輪已經卡進了水溝。
車身猛地傾斜,我整個人往霍沉梟那邊倒去。
他一把抱住我,自己當了我的肉墊。
我們重重地摔在了菜地裏,還壓倒了一片茄子秧。
“哎喲我的茄子!”
張嫂心疼地跑過來。
我手忙腳亂地從霍沉梟身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霍沉梟坐起來,軍裝上沾滿了泥,頭頂還掛著片茄子葉。
他麵無表情地摘掉葉子,伸手從我頭發上拿下一隻掙紮的菜青蟲。
“啊!”
我尖叫著往後躲。
嘿嘿衝過來,一口把蟲子吃了。
張嫂看看我們,又看看陷在水溝裏的拖拉機,突然哈哈大笑:“霍上校,你這媳婦可真有意思!”
霍沉梟站起來,伸手拉我:“還學嗎?”
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也笑了:“學!”
傍晚收工的時候,我已經能把拖拉機開出菜地了。
雖然轉彎還是不太利索,但至少沒再撞東西。
霍沉梟去還車,我坐在田埂上揉著酸痛的胳膊。
張嫂遞來一籃子茄子:“帶回去吃,算是謝禮。”
“這怎麼好意思......”
“拿著吧!”
張嫂笑眯眯的,“你男人為了教你,把我家菜地都犁平了。”
我紅著臉接過籃子,霍沉梟正好回來。
他的軍褲上還沾著泥點,但走路的姿勢依然挺拔。
“回家?”他問。
“嗯。”
我站起來,突然發現嘿嘿不見了,“等等,嘿嘿呢?”
遠處傳來“汪汪”聲,隻見嘿嘿叼著個東西飛奔而來。
“它叼的什麼?”
我眯起眼睛,好奇地看著遠處。
等嘿嘿跑近了,我們才看清。
它嘴裏赫然是炊事班養的老母雞。
“嘿嘿!放下!”
霍沉梟厲喝。
狗子一激靈,雞趁機掙脫,“咯咯”叫著飛上了樹。
嘿嘿委屈地趴在地上,耳朵都耷拉了。
我蹲下來揉揉它的腦袋:“傻狗,昨天才吃了人家一隻雞,今天又惦記上了?”
霍沉梟歎了口氣:“走吧,去炊事班賠禮。”
回家的路上,我拎著茄子,霍沉梟拎著嘿嘿的後頸皮。
“霍沉梟。”
我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明天我還想學。”
他側頭看我:“不怕累了?”
“不怕。”
我踢著石子,“等我學會了,幫大家幹活。”
霍沉梟頓了頓,揉了揉我的頭發:“嗯。”
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字,卻讓我心裏甜滋滋的,比吃了蜜還甜。